楼上楼下
文/狄安娜

       楼下，住着一个美丽的姑娘，每天匆匆忙忙。
        楼上，住着一个有钱的男人，日日行色匆匆。
        他们住在同一个单元，一个仰望，一个俯视，不同的轨迹，不同的烦恼和幸福。
        每个清晨，他们会在单元口相遇，男人都会礼让，女人匆匆扔下一个“谢谢”，头也不回地跑向公交车站，然后再转地铁，去上班的地方。他有车，所以总是看着女孩的背影，体谅地笑着。
       有一天，她突然发现男人也在地铁车厢里，他坐在那里看一本书，好像世界与他无关。
        她却站在不远处，身子跟着火车晃来晃去，她有些恨今天的高跟鞋，它不像鞋，像刀，割着她的后脚跟。
        她不禁在想，有钱人在哪里都是优越的，他们是被世界宠爱的幸运儿，而她就不一样，虽然挣得也不算少，可她的钱就像家乡的韭菜，被故乡的亲人一茬茬地收割了。
       网上购买的鞋子便宜，表面漂亮，但是常常变成了刑具，创可贴是她不能离身的宝贝，她拨开自己凌乱的头发，一抬头突然发现楼上的男人在看着她，嘴角藏着笑。
        她觉得愤怒从伤口里流了出来，一团黑气迅速占据了车厢，可是另一股委屈的情绪突然覆盖了一切，她想哭，找个没人的地方，放声大哭，幸亏有一大堆长发可以遮掩，她假装没有看到他，把身体扭向了另一头，眼里都是泪。
       等她下车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他坐的位置，那里换了一个老大爷，双手紧紧搂着一个鼓囊囊的布袋子，一捆蒜薹靠着老大爷的胳膊，和他一样昏昏欲睡。
       很晚，她才加班回来，在单元口，她左右看了一眼，没有人，她马上脱下了高跟鞋，她想把它能扔多远就扔多远，她提着鞋子转身想把鞋扔进对面的垃圾桶，楼上的男人不恰当地又出现了，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将尴尬的动作化解成一个正常的淑女状，心里的气，冲上了脑门。幸亏男人好像忘记了什么，低着头转身又往回走，等他消失在街口时，她赶紧一个高抛动作，让鞋子准确无误地进了垃圾桶，她拍了拍手，好像晦气都结束在一场拍打的游戏中。
        她躺在床上，一只蛐蛐不停地唱歌，她想它一定在表白，唱着一首情歌，可她的他在哪里？是否也会如此执着？也许，蛐蛐是在给她唱歌呢？她想着，笑了……
       今天，她故意早起了半个小时，就是为了躲开那个目睹她不幸的可恶男人，难道他住在楼顶，就是为了俯视她的悲哀？而她仰视他的生活，一心想成为像他一样有钱的人。
       她推开门往外走，发现她扔的鞋子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仿佛还变得更加漂亮，她迟疑地把脚伸到鞋子里试了试，咦？好像舒服多了，真是太奇怪了，她穿上鞋子，来回来去地走了走，很舒服，完全不是昨天一副置脚于死地的态度，难道垃圾桶有什么神奇的作用？
        管他呢，她还有一条漫漫长路，还有一大堆的工作，她又开始了飞奔的生活。
        一转眼就过年了，她没有回老家，回去以后又要花一大笔钱，而她上个月刚给自己换了一台电视，很大的那种，为了让自己快乐。她一边包饺子，一边看电视，觉得这样的生活蛮不错，突然有敲门声，她打开门一开，是楼上的他。
      “可以和你搭伴过年吗？”他的声音摄人心魄。
      “好吧，不过吃完饺子你就走。”她的防备心让他想笑。
      “放心，我不是色狼，我是饿狼。”他举起手里的两大袋吃的东西。
       两个人一起包饺子，他擀皮，她包，他手脚利索，她虽然已经很快，可还是没他快，一大堆皮堆成了一座小山，他放下擀面杖帮她包，他是挤饺子，她是捏，两个不同的人，竟然什么都不一样。
       他说他好怀念住在地下室的日子，因为他也穷过，不过那时候自己还很年轻，心里装满了梦，如今不再做梦了，做的都是违心的事。
        他们在一起说了很多心里话，他还拉着她到楼上他的家里一起看万家灯火，看烟花绽放。他们都喝醉了，他们肆无忌惮地大笑，大声地喊了许多话，压在心里的话，他流泪了，她也流泪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在夜空下相拥着唱了首相同的歌。
        第二天，她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了，她的头很疼，她记得他送她回来，并吻了她的额头，她想让他留下，但是她没说。她听到救护车的声音，然后又是人们的议论声，隐隐约约好像是谁跳楼死了，她赶紧穿好衣服，刚走到门口，张大妈就迎上来告诉她，楼上那个有钱的男人因为破产而跳楼自杀了。
       她被警察询问了很久，可是她不记得他说过什么了,只记得他泪流满面的样子，还有亲吻她额头时的目光。
       她从警察局里出来，夜色铺路，她惶恐地望着疾驰而去的汽车，它们像时间，像青春，像他，更像她渴望的快乐……

       一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