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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校赏析】2019年第十四讲:陈亚珍绝品散文《离歌》赏析

2019-06-23 17:57:27

【江山夜校讲座】2019年第十四



【八一】离歌(散文·旗帜)

http://www.vsread.com/article-829024.html


陈亚珍绝品散文《离歌》赏析

主持人:墨林

社团:八一文学


 


作者|陈亚珍:女,山西昔阳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女作家协会副主席,晋中市作协副主席,国家二级编剧。原《乡士文学》副主编。著有长篇小说:《碎片儿》《神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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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评|极冰,原名苏燕,祖籍四川绵阳,现居陕西咸阳。爱好文学,喜欢读书,听音乐,美食。崇尚简单做人,认真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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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评|以闲为正:赵秉勋,现任教于志丹县高级中学。多年来致力于美学研究,于2008年由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美学专著《觉悟美学》。闲来偶尔写散文,时见报刊网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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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评|高原的天空,本名张寒雨,生于豫东,落籍云南。少年辍学,曾拾荒,打工,代课,现在怒江峡谷做杂货铺老板。不沾烟酒,喜文字,以娱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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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评|上官欢儿,祖籍辽宁,现居河南,喜欢文字的平凡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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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江山夜校给八一社团提供这个赏析的平台,感谢各位文友在百忙之中,抽出您的宝贵时间,赏脸来听八一的赏析课。拜谢!祝各位老师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八一社团这次赏析的是八一社团顾问陈亚珍老师的绝品散文《离歌》,我赏评的题目是《奶奶的舐犊情深》。

  《离歌》是八一文学社顾问陈亚珍老师的绝品散文。这是一篇感人的叙事性散文。作者把奶奶作为描述主体,把父亲一心想随刘邓大军去当兵,奶奶的种种防范之举的细节细细回忆,把战争年代共产党征兵,国民党也到处征兵,日本鬼子还不时来村子侵扰,奶奶作为一位农村母亲的担惊受怕表现得淋漓尽致。她为了呵护子女们周全,使用了各种小手段,逃避被征兵的事例,作者此篇散文把它们串联起来,细细描摹出来,立体再现了奶奶的舐犊之情。

  同时描写了父亲对当兵开始产生兴趣,主要是对“那些兵们擦枪、瞄准,十分神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通过和兵们在一起生活的观察,逐步思考;对日本人侵略村子,烧杀抢掠的恶行逐渐愤怒的过程;父亲还被八路军为了救村民,英勇献身的壮烈行动中得到启示,有了中国人的民族觉醒意识;以及父亲参与基干民兵,背着奶奶做的革命行为;父亲策划了“黑沟”对日本鬼子的四面包抄,身份暴露,不能再继续留在村里。父亲参加了刘、邓大军,分在1852团特务连;散文还描写幼年的大伯和父亲,对奶奶的不理解,到后来父亲参军后,奶奶担心父亲的眼泪不断,忧郁致病,最后奶奶被吓死的,想父亲想死;大伯和父亲对奶奶深深的理解、追念之情。

  再没有比散文作家更贴近现实,更能体会战争的击打、蹂躏,试图站立又不得不蹲下的苦难,写出了战争对生命的个体伤害。尼采说“要真正体验生命,你必须站在生命之上”。散文作家恰恰是站在生存的光芒上思考何为生命!而不是钻在象牙塔里的贵族们可以杜撰出来的。陈老师写《离歌》,尽管她再三申明没有技巧,没有构思,没有“高、大、上”,一切源于真实的一篇散文。但此篇作品所呈献给读者的精彩和思考,还是多方面的。

  这篇散文着眼于描写奶奶的各种舐犊情深之举,陈老师没有赋予奶奶“高、大、上”的爱国情怀,浓墨重彩描写的就是奶奶的各种“护犊子”,把一位战乱年代,儿女众多的农村母亲写得立体鲜明,可爱可敬。

  奶奶为了不让当兵的(共产党)把父亲带走,八路军给她挑了一次水。为了防止八路军再给她挑水,到时把她儿子带走时她无话可说,她的水缸日日都是满的,八路军给她挑来,只得就地放下,用桶时满桶挑走。为了防备解放军给自己扫院子,奶奶半夜起来把院子扫的干干净净。

  为了不让别人看见自己家里男孩子多,对家里来说是四个儿子,对外面奶奶只承认两个儿子男,另外两个儿子,被奶奶男扮女装,三叔和四叔从小奶奶就不让站着撒尿,梳妆打扮一律是女孩儿装束。还把大伯送到大姑家当长工。这些细节无一不是奶奶老母鸡一样,呵护孩子的良苦用心。

  苦难使人清醒,苦难使人变得纯净,许多人都写过苦难。但很少像陈老师这样本真地把苦难写透,写到骨髓里去的,写到锥心泣血的程度。她的作品拥有创巨痛深的体验,许多情节和细节感觉都是陌生的、新奇的、不可重复的生命体验!

  爷爷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但换回爷爷的不是父亲,而是奶奶在邻村月薪三块大洋用起一个光棍汉顶替了。这三块大洋是经年累月得给,而这一月三块大洋都是南面亲戚家的支援。奶奶告诉南边的亲戚,大伯落口饭吃就行,想怎用怎用,打工一月换三块大洋谢天谢地了。南面亲戚为侄儿的安全当然会费尽心机周全的。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宁愿经年累月给家里增加经历负担,也不让父亲去日本人的留置场换回爷爷。陈老师秉承着女性视角对世界温婉地敏感来观察世界,理解奶奶、父亲、还有其他亲人,继而描摹他们;陈老师的这一种写作方法,突破了完美形象的塑造理念。

  这篇散文在多处,多个点上表现的奶奶形象,在传统视角来看,或多或少,缺乏高尚人生观的缺陷,奶奶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自私的人,眼里只有她的“崽儿们”。对陈老师而言这不仅是个作品构思定位问题,更是她一贯遵从情感自然的手法再现。你可透过她作品表层的描写,看到深层流动的情感脉动,她从复杂中分辨、归纳、集中为简单,文章非常明晰。然而文学作品中,最好的都是变复杂为简单,不把简单弄复杂了。影视、小说都是这样的。她就把很复杂的世界用简单的(当然有一定的审美篇幅)形式表达出来,这是她最大的本事了。

  奶奶就是一个普通农村妇女,她的心中没有民族英雄的意识。但是她也没有沾满血腥的、令人唾弃的卖国行为。奶奶的行为发展,是经历了一个特定的抗日战争时期,母性自然而然的情感流露。她就是一个母亲,爱自己的孩儿们。带着温温的热度,真实而感人。

  吃饭期间谈到活埋的几个共产党员,全家人都十分难过,尤其是父亲义愤填膺,说我们种下的粮被老日鬼抢,我们的房屋被他们烧,就算不去当兵也保不住家人安全,我们就像被老日鬼宰杀的一块肉……奶奶被父亲的话吓得心惊肉跳。可是父亲的话谁能反驳得了呢?奶奶端着碗,只是瓷瓷着眼睛,无言以对。

  用生命的血与泪刻绘了有着血肉连结的苦痛年代,既深入骨髓又高瞻远瞩。义愤在鞭笞中,父亲民族意识觉醒的言语,奶奶听得心惊肉跳,这是父亲作为一个中国人切身体验的屈辱而发出的呐喊啊!奶奶眼睛瓷瓷着,无言以对。这个细微的动作,为父亲当兵走时,奶奶没有阻拦打下了伏笔。侵略与抗争、邪恶与正义,通过父亲的呐喊,囤积着陈老师的人格力量!

  父亲一经跑出黑沟,全身激动得发抖,连跑步都如腾云驾雾。这一刻喜鹊喳喳地叫个不停,仿佛为父亲的谋略欢唱,草丛里的山兔见父亲迅雷不及掩耳地奔跑而来,急忙躲在树根下让路。父亲不向后看,只往前跑,跳沟蹦坎,心里骂着,日你娘老日鬼,以为长岭人是病猫,你活埋我七人,我炸死你一团!父亲爬上山坡就与基干民兵投入了战斗。

  这次黑沟围剿,是一次仇恨累计的发泄,“发抖”、“腾云驾雾”、“喜鹊喳喳地叫”、“山兔急忙躲在树根下让路。”一系列的动作描写,把父亲策划的围攻日本鬼子的谋略成功后,轻快、激动的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是陈老师厚积薄发,摆脱了理念的控制,进入了深层的人物内心世界,而延展的情节带动着走向深刻。我惊异于陈老师灵魂思辨的犀利,她在写作上的大胆。

  作家最真诚的心灵,必将震撼人心!作家不动情,读者就不会动情;作家不真诚,读者就不会感到真诚。陈老师的心灵彻底融入散文情节当中,情绪也许还延展在亲人的痛苦里。读完意犹未尽。就像读者读到好作品,读完后常有情绪恍惚,当下走不出来的感觉一样。这是好事,没有余音的作品不是好作品。

  在那个特定的环境里,经过日本鬼子暴行的刺激、父亲热爱革命感情的发酵、父亲当兵后奶奶的担惊受怕“泪水春流到冬,冬流到夏。”、以致最后奶奶生命的终结。“医生说这病是郁抑而成。奶奶临终前说,死了好,死了就再不用担惊受怕,死了总比白头人送黑头人好”塑造了的奶奶这个温和的真实人物形象。

  程万富就耐心做工作,告诉他战斗不一定明火执仗,一个消息就是一次胜利。他告诉父亲卧底的真正功能,直到父亲同意。

  这一切行动,奶奶完全是被蒙在鼓里的人。

  这一段父亲背着奶奶闹革命的描写,是后面父亲光明正大参加革命的铺垫,也是奶奶反对父亲当兵的思想有所改变的铺垫。这篇散文不能说是对战争颠覆的叙事散文,而是对战争独特解读的散文,感觉不是工具理性上解读战争,而是人性理念上解读战争,书写战争。在社会政治、家庭伦理各个层面的复杂关系中,在个体和社会的不同维度上生动而极其深度地展开叙事。

  父亲故意不看母亲,他怕自己忍不住哭出声来影响了情绪。父亲知道奶奶一夜没有合眼。他说他能听到奶奶的心跳声。……奶奶伸出自己的十个指头让父亲看,意思是十个指头伸出来不一般长,可伤到哪个都会连心得疼!奶奶不说话只是流泪,只是在父亲身上抚摸,直到父亲整步向前,才离开了奶奶的手温……

  尽管奶奶万般不愿儿子们去当兵,但父亲真的参加了革命,她也是大义凛然地送别了儿子。送别的场面没有说话,作者用父亲能听见奶奶的心跳声,奶奶知道再没有什么办法留得住父亲了。奶奶伸出手让父亲看,意思是孩子们就像她的手指,“十指连心”,儿子伤了,她也会痛。奶奶不说话只是流泪,只是在父亲身上抚摸,直到父亲整步向前,才离开了奶奶的手温……这一送别场景,作者运用电影白描手法,通过父亲能听见母亲的心跳,来衬托送别场面的安静;奶奶的手语解读,更具有奶奶送别父亲时的痛苦心理和悲伤,达到“此地无声胜有声”的情感效果,奶奶对父亲的感情深得撕裂不开。

  在这篇散文中的奶奶,没有一句豪言壮语,没有描写她一个念头思考国家,民族大义。如果说奶奶有支持革命的行动,就是这次送别父亲当兵走的场面。她首先表现出一个母亲的本能情感,在父亲跟随刘邓大军走时,奶奶虽痛彻心扉,舍不得,但她明白再没有理由留住父亲了。她让父亲脱离了她温热的手掌。这一细微情节表明奶奶是深明大义。她没有阻止父亲去当兵。已经克服了小家的儿女情长,到大家、到国家民族大义的接受,支持。这是奶奶思想灵魂的一次蜕变,虽然这个变化是被动的,被父亲的革命行动逼的。但这样的写法,更接近真实,更彰显奶奶、父亲两个人物的立体丰满。

  传统现实主义注重人物故事,但语言只为故事服务,淡而无味甚至粗糙。如果现代派的语言审美和现实主义的人物和故事交汇,实际上就是写什么与怎么写的结合。很多读者抱怨当今的文学作品不好看了,再也没有让人沉醉流连、荡气回肠、潸然泪下的感染力量了,他们其实并不完全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而写作的人是要思考的。

  父亲走后,奶奶便不再展眉,没有笑颜,饭量一日日下降,睁着黑洞洞的眼睛望着远方,望着……一批又一批的烈士名单送到村中,奶奶每次都会小死一次,泪水春流到冬,冬流到夏。不久,便患了黄痨气鼓,终极了人世。医生说这病是郁抑而成。奶奶临终前说,死了好,死了就再不用担惊受怕,死了总比白头人送黑头人好……

  文学与时代的关系毕意是一切关系的根本,不管用何种方法,属何种流派,没有哪一部伟大的作品不是表现它的时代的重大精神问题。人是中心,人是太阳,没有哪一部伟大的作品不是书写着灵魂的历史。只要尊重生命,尊重精神,反抗物化,文学作品的前景依然是广阔的。陈老师的散文,带着血的记忆,忠于生活,忠于心灵,忠于真实,不怕重新撕开伤口,也要还原真实的决心。尽管作者完全是以自我出发的,但由于真实的深度,就可能触及到现代人的灵魂深处,具有普遍的意义。

  陈老师在她的很多作品中,秉承的都是自然的情感发展,突破了道德,理性的禁锢。当然我说的不是她作品中的人物不遵守道德约束,而是陈老师不拘泥于道德,理性的范畴,给她描写的主体人物,赋予一些光环,所以她的作品更能直击人心,打动读者。引人泪下。

  父亲戎马十二年回归故里,家中已没有了母亲。大伯折了一根柳木棒,带着父亲到奶奶的坟前,一柳捧就把父亲打跪在地下。大伯说,娘是被你吓死的,我是大哥,我替娘教训你为子不孝!结果大伯打了二棒,打第三棒的时候,一阵狂风刮过,柳棒就断了……

  让他(她)们活起来,这是陈老师对作品中人物最大的爱,她不能容忍她笔下的人物像僵尸一般游离在文字层面里,像工具一样被她利用,她笔下的人物有血肉有脉搏的跳动。她千方百计赋于人物灵魂,恨也好爱也好,笑也好哭也好。陈老师的这类散文,读者读了往往过目不忘。是因为陈老师注重细节,细节就是文章的血肉,精神就是人物的脉搏,这是陈老师善于用心刻画、经营他笔下的人物赢得的效果的。文字语言再优美,环境描写再漂亮,没有鲜活的人物就像饭中没有盐,河中没有鱼,读者怎么可能记得住。

  大伯吃惊之后就说,娘,死了你也护你二孩,是他让我们早早没了娘啊!

  父亲双手掘着厚土,哭得泣不成声,他一直想说,娘啊,儿不孝。可他的喉咙像塞了个青柿子死活说不出来。这当儿,父亲仿佛看到娘端端地坐着,伸出手来抚摸他的头,他的脸庞,肩胛骨……

  读到这写句子,我是流了泪的,主要是情感的感染,散文当然是情感的真实诠释,甚至超越了所有的艺术手法。不信你可以安静躲在书房里静静地读。陈亚珍老师的散文能给人这种情感的体验。她的散文,情感像血液一样,鲜活地流淌。情感有时大开大合,让读者有高山仰止的感觉;有时细腻,更生动感人些,也就是说应该更打动人心些吧。

  她的散文不仅写给读者,更是写给自己。她的题材都是自由的,她是自己的主宰,她说她写文章,都是有话说,绝不为了作文而作文。她说,秉笔改善世界是作家的崇高理想,但是都没有做好你自己更重要。不认识自己就没有独立的人格,没有独立的人格,就不可能有独立思考,没有独立的思考怎么明辨。

  父亲喊了一声:娘!方才意识到,十二年前参军出发时,母亲的抚摸原来是一次诀别!是母子之间最后的绝唱!也许上苍早有提示,只是父亲浑然不觉……

  这样的语句,是作者内心情感自发流淌出来的。陈老师笔下人物的苦乐,时时迁动着她的心,她有时候会由衷地笑,有时候会禁不住地哭,陈老师绝不可能像观西洋镜似的成为无关紧要的旁观者,或者像操纵游戏的高手样冷静无情,她总是把自己的感情深深地融入进去,常常会走不出来。这一点您在她的作品中用心,就能读出来出来,这无疑是她作为一个作家,而坚守的“温度”!其实是上天赋予她这支笔的根基。在至深的战争苦难和被侵略的中国人的人性深渊中诞生的悲悯,永远有着令人最震撼的感动,那是灵魂的感动。

  陈老师对于奶奶的理解,奶奶因父亲离去被想死、吓死。她是被这场战争带的,并非寿终正寝。对于父亲“在忠孝不能两全”中选择了忠,顶着不孝之名投奔于抗战……表达了战争对家庭,对民族,对个体生命的伤害。

  人生面对一个大的时代,大的历史,做出了大的抉择就是公道的献身。风格即性格,开拓、发现,并不是有意强造什么,应是随人物自身性格自然发展流淌的,成熟作家的文学作品往往是她最终作品的影子,否则就无性格风格可言了。正如创作谈里她说的那样:“用不着选择言词语境,也不必刻意谋篇布局,也管不了什么风格与情调,更不会去苦思起承转合,不求技巧,无关乎表现宏大还是琐碎,不用苦心塑造人物的复杂性。他们是他们自己的作品。”

  从自己心灵感应开展出去,写人写情立于不败之地!

  对于这篇文章,如果非要说陈老师这篇散文的不足,我感觉就是两处方言的直接引用,给读者带来阅读的困难。如第一节里,“无论锄刨,还是挽间,大伯都要设定揭瓦分工。”挽间,揭瓦分工,如果有注解,就完美了。还有第三节里,“男扮女装没耿气,拴柱是个小妮妮。”里的耿气,读者只能猜测意思。好在它们都不是关键情节里的用词。 

  前段写了一系列关于父亲战争时期的叙事散文,《离歌》是其中一篇。写这样的作品也许是出力不讨好的,随着经历过战争年代的人一个个离世,战争的烟云远去,流血的伤口结了硬痂。现代人忙着为生机奔波,茶余饭后讨论的都是房子、车子、银子的问题,早已忘记了战争给人类带来的残酷。

  可是,竞争产生斗争,斗争产生战争!人与人之间,邦与邦之间虎视眈眈,虽然正值太平盛世,人类的建设日新月异。然而,战争有可能就在某一个十字路口潜藏着,一不小心就有重返历史云烟的可能。

  战争是人类最大的恶!有战争就会生发贫穷、饥饿、瘟疫……人类的家园就会毁于一旦,这是可惜而痛心的。

  因而,父亲常常说,战争是为了和平,为了子孙后代不再遭受生灵涂炭的残景,他们的牺牲和流血能换取一百年和平也就心满意足了,能换取长治久安,他们所受的苦难就变成甘露了。狼来了,总得有人冲上前去为妇孺们挡住危险,这是生为男儿必须的义务。

  每年清明节,我在烧纸供香后,总会坐在坟前望着远山的苍茫,回想父亲说过的这些话,它是这一代人的信念和理想。是我辈永难企及的高度和厚度!可我在静谧中,仿佛听到世界在争斗中的吵闹、喧嚣,永不满足的算计、筹划,在利益中不断制造新仇旧恨,这一切都是潜伏的暗流,人类是否能够找到自我化解的法子?是否可以各自完善求得永安、和平?这么想着,有时我会泪流满面,因为我在恍惚中看到了父辈们倒在血泊中的抽搐,听到了家人的哭泣,想到没有父亲的孤儿,丧失丈夫的寡妇,亡失儿子的老人……这些缺失和伤痛,难道是一个英雄称号就能抚平的吗?

  人类啊,到底有多少双眼睛才能看到流血?到底有多少双耳朵才能听到杀声和喊声?

  这就是我写《离歌》一系列纪事散文的根本理由。我不是为了歌赞英雄,因为英雄身上沾满了鲜血,他们是特殊时期迫不得已的符号。我只想记录战争对家庭,对民族,对个体生命的伤害。警防战争的云烟再次卷土重来。任何时候,存在是第一位的,只有战争时期是向死而生。我不期望英雄辈出,那是战争的产物!但我们不能淡化对英雄的尊敬!不能放弃对战争的追忆!是父辈们的牺牲奠定了今天的太平盛世。为了民族的永安、和平,即便这些文字带不来任何经济创收,只要有一个人阅读,我就要不停地诉说,诉说父辈的理想,诉说父辈的流血!七个共产党员,为了父老乡亲不被屠杀,他们毅然决然舍身护村,这个壮烈牺牲的事迹,只隐匿在档案馆寥寥几笔。他们是火种,是他们的牺牲激发了抗日的热情,驱策父亲前仆后继,走向民族大义。我做为后人把他们大白于天下,我想,这是良知的提醒吧。

  有人说《离歌》把那个时代的生活史实描写得生动鲜活,把人性的弱点表现的很充分。例如“大娘”的怯懦与凄楚,小姑姑的“蛮横”,大爷的强悍,奶奶的舔犊之情,父亲左右为难的情结……他们看起来并不那么“高、大、上”,并不像许多电影、电视里描写的那么激进,那么大无畏,而是怯懦、惶恐、躲藏……

  我想这便是人吧,人在危险当中,考虑的首先是安全而不是牺牲。正如英雄不是没有怯懦的时候,而是不被怯懦所倾倒,君子不是没有小人的心态,而是不被小人的心态所颠覆。一切原于真实,我真诚地和盘托出:真实的事件、真实的人物、真实的感情。用不着选择言词语境,也不必刻意谋篇布局,也管不了什么风格与情调,更不会去苦思起承转合,不求技巧,无关乎表现宏大还是琐碎,不用苦心塑造人物的复杂性。他们是他们自己的作品。

  奶奶的舔犊之情在当时合情而不合理的。因而父亲顶着不孝之名投奔于抗战。奶奶因父亲离去被想死、吓死。她是被这场战争带的,并非寿终正寝。

  父亲是民族的英雄,家庭的罪人。这便是我们民族:“忠孝不能两全”之说。

  一代人的风尚过后,我们曾经质疑神圣,质疑崇高,质疑牺牲。尼采说过:“真正的世界是智者,虔信者,有德者可以到达的——他生活在其中,他就是它!” 

 

  不用说,父亲的革命经历为山西作家陈亚珍提供了源源不竭的写作源泉,《离歌》即其开端。在这篇作品中,作者向我们展示了一位草根百姓走上革命之路的真实历程,这是一个从自发到自觉的心路历程。

  所谓革命者,即除旧布新的社会变革。在中国社会,尤其在近代中国特殊的历史和国情下,决定了革命必以血与火的暴力形式,参加革命往往即意味着流血牺牲。而参加革命,在人们的直观印象中就是当兵,走向生死不测的危险之路。在传统观念里,特别对于没有自觉革命意识的人们来说,如果不是穷途非常,当兵一道都是他们避之不及的命数。

  民间所谓“好人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正是这种观念的写照。古来关于当兵,人们最通俗的说法就是当兵吃粮。其背景一般是动乱时代,因饥寒逼迫,或穷途绝路,别无选择,迫不得已下有人才冒险当兵,以苟且活命。

  在近代中国,尤其进入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因特殊的历史和国情,其革命的性质已根本不同于历史上改朝换代,而具有着阶级反抗和民族抗争的伟大意义。但在有清以来衰败屈辱的历史背景下,于昏睡百年的千万百姓来说,他们却根本没有这种自觉。

  在这场伟大的民族解放运动中,仅是集合起一群当兵吃粮的乌合之众是没有什么意义的。所以,毛泽东就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也就是说,这场革命的关键就在于参加者的革命自觉性。革命的自觉性不是生而有之,也不是空喊口号,它源自于真正的阶级觉悟和民族觉悟,而甘于献身,不惧牺牲,具有为崇高理想而奋斗的思想境界。

  但就中国社会当时的现实性而言,这并不容易,这种现实性即典型地表现在文中的奶奶身上。

  文中的奶奶生有四男,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其最大的人生使命就是拼命阻挡那怕一个儿子去当兵,也就是参加革命。于是,对于文中地的父亲而言,他之参加革命,绝不是想当然的事情。唯其如此,他之参加革命才是真实的,可信的,感人的。

  周以来几千年的中国社会,在宗法制的规定下,其社会结构基本为一种以家族血亲关系为核心的私人社会。对普通草民百姓来说,他们只知有家族,而不知有民族国家。至于改朝换代,谁坐江山,他们并不关心。他们只知道一点,就是任谁为王,他们只管交粮纳税就是了。除了这种无所逃避的麻烦外,他们根本关心所在是家族延续香火,家人平安,就是老婆娃娃热炕头。

  文中的奶奶就是这种典型,她并不理解什么阶级反抗,更不理解什么民族危亡。在她的直观印象中,只是觉得世事动荡,唯其如此,她才越着眼家人安宁,拼命地要把自己的几个儿子把好,守住。她以一个母亲可怜的本能,以农民式的一套聪明,千方百计守护着自己的孩子。她时时防范,处处小心,稍有一点危险苗头,就立刻扑上来把孩子压回去。一个八路军士兵更逗问父亲“想当兵吗”,便把她吓坏了。她即刻将父亲叫回去,并关上门,脸色大变,狠狠的把父亲教训了一顿。为了防范再发生这种情况,她尽可能地杜绝孩子跟八路军的接触,让兵们没机会给他们家担水、扫院。难得她竟想出这种办法来,将三叔四叔当女孩来养,逼他们蹲着撒尿。进而,她干脆将大伯打发到南边的亲戚家长期干活去。最后,她再发动全家在窑洞里挖暗室,以躲避日本人抓壮丁,这是多么笨的法子啊!看着这些种种,我一面觉得可笑,一面又觉得悲哀。

  鲁迅所谓恨其不醒,正是奶奶之属的人们。甚至七位抗日干部为救她女儿和乡亲们的牺牲也没有使其觉醒,至于最后父亲最的离家参军,也非她心甘情愿,乃是被迫放手。不然,她也不会抑郁而终。

  父亲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走上革命道路。

  一开始,父亲于当兵,完全是一种懵懂的自发的热情。他只是看着军人们雄赳赳、气昂昂,很是神气好玩,随产生天真的懵懂的向往。至他和大伯玩打仗,演八路军和日本兵相打,必要装日本兵的大伯倒下。在这里,他这种向往便进了一步。虽然是玩,其心里却生发着最朴素的民族感情。这当然是在抗战大气候和八路军抗战精神的影响下,但还是空茫笼统的,是自发性的。

  到日本人到来,爷爷和乡亲们被抓,在这种劫难的刺激下,父亲对侵略者的恨,其民族感情,便具体了,明晰了,而渐渐觉醒了。

  对父亲更大的影响是七位抗日干部保护村民献出生命的事件,他亲眼目睹了共产党人为了民族解放,为了崇高理想,大无畏的献身精神。在这一时刻,他被强烈震撼了,他于此极大觉醒了。现在,“他耳鼓里不停地有喘息声穿来过往,仿佛憋闷的不是七个宗亲,而是他自己……”从而,对侵略者的仇恨在他心里熊熊燃烧起来了。他现在义愤填膺,他要爆发了。奶奶被吓得心惊肉跳,瓷着眼睛,但是她现在再无言教训儿子了。

  现在,父亲的革命事业已不再是一个人心里的主观向往,在共产党人程万富的指引下,他开始了革命的行动,组织地方抗日武装,利用各种形式投身到轰轰烈烈的抗日烽火中。

  从这个时候开始,父亲便真正参加了革命事业,至于他后来不得已离开村子进入八路军正规部队,那只是形式不同而已。

  多年后父亲返回故里,还被大伯在奶奶坟前用柳木棒责打,说明父亲超越其原生的家族,而成长为一个真正的革命者了。

  对于这篇文章的不足,我没什么可说的。如果要勉强,就是:篇幅所限,展开不够,收尾仓促。

  总之,《离歌》的意义在于真实的通过父亲个体走向革命的心路历程,让读者真实地看到了我们民族觉醒的精神历程。 


   孝道,要求从物质和精神两方面奉养愉悦父母尊长,是千百年来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也是构建现代文明社会的道德规范之一。做老人的,谁也不愿老无所养;做孩子的,也极少有人愿意背负不孝的恶名。“乌鸦反哺、羊羔跪乳”,禽兽尚能如此,何况人子乎?

  且说有这么个儿子,排行老二,他们四兄弟们分别被娘取名叫“柱子”、“捆柱”、“拴柱”、“稳柱”。为了保住这几根柱子,当娘的在日寇侵华的乱世,把大儿子送走当长工,三儿四儿男扮女装,从小就得蹲着撒尿。对年方少年的二子捆住,更是严防死守,对日本抓壮丁甚至八路军的爱民行为、抗战宣传都施计应付,几乎滴水不漏。这种母鸡护雏般执拗的爱,在日寇汉奸无休止地蹂躏践踏下,在孩子日益觉醒的民族意识下,终于丧失了权威和约束,二子的抗日行动暴露,只好公开参加抗战队伍。精明强悍的母亲捆不住这个名叫捆柱的儿子,诀别之际,当娘的伸出十指给儿子看,意喻手指有长有短,可根根连娘心。娘无语,泪流,只在儿子身上抚摸,直到儿子转身离去。十二年后,捆柱戎马归来,被大哥捉来见娘,只见荒草萋萋,娘因牵念、惊吓成疾,早已化为一抔黄土……

  这是八一作家陈亚珍女士的散文杰作《离歌》的内容梗概,作家以真人、真事、真情挥洒时代风云下的挚爱、至痛,唱响昨日抗战的一曲哀歌、壮歌,敲打着今人渐渐淡漠历史创伤的心扉。一曲离歌千行泪,人间绝唱慈母心!

  这部厚重的篇章,作者以孙女的视角把一个爱惜儿女超过生命的母亲形象刻画入微,她的精明强干、心思细密、机智勇敢、怜儿爱女通过特殊背景下的一件件或详或略的事件描述、细节呈现。如让两个儿子扮女孩、挑水扫地防八路、责打孩子、送走大儿、洞藏二儿、锅灰抹女等表现了娘的精明和心思细密。娘每晚都要摸摸六个儿女额头的冷热,给儿女的取名,诀别捆柱的抚摸,思儿的恐惧忧伤而死表现了母亲刻骨铭心的舐犊情深。娘的花钱换人表现了她的智,“月房”救人体现了她的智、勇、义,向汉奸下跪表现了一个母亲的委曲求全和屈辱无奈。娘的心里只有儿女,唯独没有自己。在一定程度上,娘的爱是狭窄的,她没有为国献出孩子性命的大局观和勇武决绝,她只求小家康乐,儿女平安。然而,强盗进门,生灵涂炭,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是文中旧中国农村底层母亲的思想局限,作者没有回避,而是丰满立体地写出了这个可爱可敬又复可怜的复杂母亲形象。

  正是儿大不由娘,更加忠孝不能两全,作为与母亲对立而使母爱更具张力的人物,不光是两个幼子“男性意识”觉醒,站着撒尿暴露玄机,二子捆柱更是对八路有一种天然的亲近,在日寇活埋抗日志士后先是当着母亲表达反抗意愿,令娘“瓷着眼睛”发呆。接着秘密抗日,最终公开参军,完成走向新天地的对传统观念的决裂。这里演奏了一出娘抚摸儿子不舍的舐犊悲歌。而娘最终没有阻拦儿子抗日报国的步伐,摸他的头,他的脸,他的肩胛骨……她终于超越了一己之私,把舐犊之情让位给民族大义,她固然悲哀,固然不甘不舍,终于还是放手,完成了“母亲叫儿打东洋”的心灵涅槃,却为此赔上了自己的生命。

  不义战争的残酷、我们民族的解放自由不得不让一个孤立无援的母亲去扛。我们今天的和平生活,浸染着多少革命志士和他们母亲的血泪和生命!

  世道变迁,往事沧桑,唯愿人间祥和,所有世上的母亲康乐幸福,生有尊严,死无遗憾。

  说到遗憾,我想大胆多插一句本文写作上的些微瑕疵,与陈老师商榷。无疑,《离歌》以抗战为背景,尽情渲染了山河破碎之际,慈母如何竭尽心力呵护儿女周全而不得的离别之殇、之痛,这是作者纠结所在,也是文章主旨所在,也隐隐反映了作者的反战思想。作为背景和对比映衬,文中纳入时代风云,抗日烽火,是文章的主旨外的副题,不可缺少,但不宜过度渲染。可能是作者激情难抑,笔墨难收,我觉得文章第四部分父亲抗日的情景描写显得过于铺陈,置之文章整体稍有违和之感。另外,母亲下跪的细节从欣赏角度出发是没错的,可这样至少为作者掩盖了某些认识上不足的瑕疵。我指的是陈老师作品中的那段母亲给鬼子下跪那一情节,也许现实社会中肯定有,但在文学作品中是不可以拿来作为母爱来体现,那么《苦菜花》中的母爱不就显得愚忠了,战争时期那些义无反顾送儿女上前线的母亲,她们就没母性了?

  杜甫有一首《无家别》,描写安史之乱中的国破家亡无家告别的惨剧。《离歌》异曲同工地在文尾展示了捆柱戎马归来无亲可孝的悲凉情景,荒草孤坟,娘在幻觉中出现,抚摸至死牵挂的儿子,儿子喉头凝噎,无语以对。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并非平常生活中的两代人憾事,而是国难当头、民族向死而生之际的母与子的大爱、大痛、大伤、大别离、大遗憾!任何情景之下,战争都是残酷的,无情的,战争的最大受害者永远是人民,是战争中的孤儿弱女和他们的母亲。往事已矣,掌握国家机器、杀伐大权的人们应当警醒,一旦被仇恨和算计遮蔽了眼睛,为一国、一集团、某个人的私利所左右,坐在核武库上的地球母亲和她的生灵们,则危矣!

那些一脑门浆糊的喊打喊杀者,无论是混不吝的特朗普还是其他政要,抑或虐杀章莹颖者、弑母者、亡者归来的孙小果者、形形色色犹大者……都应该排队来到陈亚珍奶奶坟前,接受慈母绝望而怜惜的抚摸,听一曲洗心革面的离歌……

    陈亚珍老师的绝品散文《离歌》内涵隽永,意蕴深厚。关于作品的内容方面,前面极冰老师、以闲为正老师、高原的天空老师都评析得非常精彩,非常到位;陈老师自己也作了让人醍醐灌顶的创作体会说明;这里我就不再赘述。下面,我从该篇绝品的文学体裁和创作手法上谈一点自己的体会,对或不对,都是一家之言,大家姑妄听之。当然,也欢迎有兴趣的朋友一起加入,共同探讨。

  《离歌》这篇作品,单从文章体裁来看,其实是有些争议的。因为你将她归类于散文中的叙事散文是完全可以的,但是你把她归类于短篇小说,似乎也并无不可。那么她到底是一篇什么样的作品呢?或者更直接一点说,既然二者均可,为什么最终将她划归了散文类呢?这主要归因于两点。

  一、缘于作者的意愿

  《离歌》发表于20182月,那时八一文学社团成立不久,真正意义上成熟的优秀作品并不多,所以对于陈老师的这篇作品,社团上下都很关注,在编辑这篇文章的过程中也曾有过相关讨论,对于作品的体裁归属也曾做过重点探讨。后来在征求了陈老师的意见后,将之定性为散文。

  陈老师给出的最直接的理由是真实。我们都知道,作为文学作品来说,小说是可以虚构的,而散文却要求真实。陈老师的这个理由让我想了很多,也感动了很久。因为在我看来,陈老师创作这篇作品并不单纯是为了告诉别人一件事。她是在用心还原历史,这种还原掺杂着血泪,痛是必然的,而在痛外,更有一种精神让人怦然心动,一种情怀让人激荡澎湃。因为这些人,这些事都是真实的存在。他们不是为了文学创作,不是为了单纯某种需要杜撰出来的,而是真实的历史,鲜活的生命,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篇《离歌》并不是简单的离别之歌,她还是一曲英雄赞歌,更是一曲壮士悲歌。

  二、缘于作品本身

  说到作品本身,我们不得不提到小说和散文的区别,这其实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小说和散文的区别在我们的初高中课本里有很清楚的说明,老师们也都做过很详尽的讲解,但是经过几十年岁月的沉淀和磨砺,可能很多人并不能很清楚很完整地表达出来,那么下面我们一起做一个简单的回顾吧。

  小说的主要特征:小说必须细致地塑造人物形象,这个人物可以是人,可以是动物,也可以是植物,总之,他可以是一切我们能想到的生物;小说必须有完整的故事情节(这里需要说明的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和进步,小说在原来长篇、中篇、短篇的基础上又衍生出微篇[闪小说、蚂蚁小说等]和绝句小说等其他一些类别,这些新衍生出来的分类可能因为篇幅或其他因素的制约而不具有完整的故事情节,但因与本篇作品和赏析内容无关,这里不再赘言。);小说必须给出具体的时代背景和生活环境。

  散文的主要特征:散文意境深邃:散文直接表现作者强烈的主观感受,根据主观感受需要选择人物的一些活动和生活事件进行描述;散文形散神聚:散文紧紧围绕主题,广阔而灵活地选用生活侧面,一篇文章可以古往今来,充分展开联想;散文语言优美:散文的语言或清新明丽,叮咚有声,或简洁质朴,情真意切。一篇好的散文,应该是写景如在眼前,写情深入肺腑。

  了解了小说和散文的主要特征,我们不妨将陈老师的作品《离歌》代入其中,从几个方面进行简单的比较和说明。

  首先将她代入小说的特征,进行分析。

  (一)细致地塑造人物形象。

  离歌的主要人物是父亲和奶奶;次要人物包括伯父、大娘,大姑姑、小姑姑,爷爷和他的妹妹芙蓉一家,混王,寺庙里的大小和尚,共产党人程万富,拐腿男人和光棍汉等等不一而足。林林总总,出场和没出场的能有几十人,但仔细阅读,你会发现,虽然人物众多,但每个人各有特点,并不雷同。

  譬如同为次要人物的大姑姑和小姑姑,虽然同为姑姑,但作者陈老师给她们的定位并不相同:大姑姑是“漂亮姑娘,淡眉不扫而蛾,香唇不涂而硃,鼻梁高俏,双瞳涧水,皓如星辰。”小姑姑则是“天生聪颖……四个哥哥是姑姑的神,无论她在家中怎样撒娇发横,四个哥哥都要让步。”虽寥寥数语,却个性鲜明。颇有大家风范,端庄稳重的大姑姑和娇蛮任性,聪慧可爱的小姑姑如在眼前,栩栩如生。

  作为主要人物的父亲,作者陈老师并没有给他一个简单清晰的定位,而是通过诸多的行为动作来展示父亲这一主要人物的性格特点和成长历程。

  父亲甫一出场的时候是1937年,那时的父亲只有15岁。兵们给父亲东西吃的时候,“父亲低下头,脸煞地红了。”简单的一句话,写出了父亲的童真和害羞。(因为时间关系,下面的文字中表现父亲性格特征和成长经历的直接用括号标出)“父亲边吃边对兵笑”(腼腆和感恩);“父亲点点头复又摇摇头”(羡慕而拒绝,乖巧);“父亲和大伯为顺奶奶的心,也假装不和兵们搭讪”(灵活而孝顺);“父亲低下头,不敢吭声”(知错认错);“父亲跪在奶奶面前说娘,百善孝为先……”(有责任,有担当);“可是父亲像箭一样穿出去了。……父亲果然停住了”(有情有义,父子情深,兄妹义重);“父亲挤出去想救驴”(有爱心)……这时的父亲还是个孩子,除了一般十五六岁半大孩子的童心未泯,稚气未脱之外,更多了一份那个年代农村孩子的纯良本性。

  到1940年时,父亲已经十八岁了,那时他已经完成了从少年到青年的成长,也经历了自己思想上的一种转变,在共产党人程万富的指引下有了初步的革命意识和信念。“父亲向前把奶奶推在身后”(大义凛然);“父亲眼睁睁地看着日本鬼子带走了七个宗亲”(痛苦无奈);“父亲说,他耳鼓里不停地有喘息声……”(同情革命,感同身受);“父亲不干,他说他宁愿战死在疆场也绝不为日伪办事”(光明磊落,宁折不弯)。

  1945年,23岁的父亲长大了,成熟了,他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革命者,也完成了从消极被动反抗到积极主动战斗的蜕变,他不但是一名勇敢的战斗者,更是一名出色的指挥家。“父亲的耳鼓里一直咚咚哐哐响成一片,父亲咬牙切齿……”(气愤填膺);“父亲从咬牙那一刻起就开始构思一场战斗”(有勇有谋,有胆有识);“父亲开始窃喜,……父亲的如意算盘在脑海里噼里啪啦打得山响”(孩子气的小兴奋,对胜利的憧憬与渴望);“他在脑中开始设想这场战斗的全盘计划,设想成熟后,父亲就通传各村领事人坚壁清野,不能让一颗粮食落在鬼子手里”(思虑周详,多方兼顾);“父亲显出极为惊诧的样子,说奇怪……”(故弄玄虚,掩人耳目);“父亲耳鼓轰鸣,双目飞出一片黑点……他们不是在骗皇军,是在骗我……”(临危不乱,诱敌深入);“父亲说好,我的,想上厕所,皇军的,等一会儿好吗?”(虚与委蛇,暗度陈仓);“父亲转身走了,为坐实去厕所……”(瞒天过海,金蝉脱壳);“父亲是去找预先安排好的一个拐腿男人”(未雨绸缪,相机行事);“父亲说不知道啊!来时什么情况都没发现,怎么响起了机枪声”(先入为主,故布疑阵);“父亲说,太君的不用怕,这里很安全,就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情况,回来报告太君”(小心安抚,借故抽身);“父亲一跑出黑沟,全身激动得发抖,连跑步都如腾云驾雾”(顺利逃脱,胜利在望);“父亲不向后看,只往前跑,跳沟蹦坎,心里骂着……我炸死你一团!”(急迫投入战斗,对胜利充满信心)……

  十二年后,父亲戎马归来,却再不见亲亲的老娘,他“双手撅着厚土,哭得泣不成声,他一直想说,娘啊,儿不孝。可他的喉咙像塞了个青柿子死活说不出来……”子欲养而亲不在,这种痛可能很多人都会遇到,而伴随着这种痛的,大多是悔,悔不当初没有多陪陪父母,可是父亲,他却不能悔,也不敢悔!因为他眼里除了有父母,他心里更装了普天下千千万万的兄弟姐妹。

  (二)完整的故事情节。

  通过对上面人物形象塑造的分析,我们已经能够很清楚地看到,《离歌》这篇作品是以父亲的生活轨迹为线索铺陈故事的。从最初十五岁的父亲第一次接触八路军,到后来面对战士牺牲的痛苦经历,在共产党人引导下,一步步走上革命道路,最终成为一名出色的军事指挥家。父亲的故事结构是完整的,是有始有终,贯彻统一的,相应的整篇作品也是脉络清晰,层次分明,重点突出的。

  (三)具体的时代背景和生活环境。

  文章的一开头就已经交代了《离歌》的故事背景,主要就是抗日战争时期(1937~1945年)以及十二年后父亲的回归。生活环境是山西晋中的昔阳县长岭村。背景和环境是小说的要素之一,但都不是主要因素,它主要是为故事服务的,所以在文中通常都是简略说明,本文亦是如此,这里也不再赘言。

  通过以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出,陈老师的这篇《离歌》其实是符合小说要素的,因此我们完全可以说,她是一篇不错的小说,但作为一篇绝品小说来说,其实她还是有所欠缺的。通读全文,我们不难发现,陈老师对父亲的塑造是停留在言行举止上的,她没有给父亲这个人一个完整的特写,所以父亲在读者的心中始终是个影子,一千个读者心里会有一千种父亲的不同画像。这对笔力深厚的陈老师来说是技巧,对刚接触小说的浅嚐者却是禁忌。喜欢文学钟情于文字的无外乎两种人,一种是专业的作家,譬如我们的赵董,譬如陈亚珍老师,譬如流年和其他社团的一些著名作家;还有一种就是一直坚守在江山的绝大部分作者,都只能算文学爱好者,包括我本人在内,我给自己的定位是初级的文字爱好者。高深的写作技巧,对作家来说,信手拈来,游刃有余,而对于我们这些普通的爱好者来说,理解起来就很容易产生偏颇。当然这种理解上的不足,我们不应该归咎于作家本身,毕竟一个人长期的写作形成自己的风格之后是很难改变的,而对于我们这些初学者来说,要么临渊羡鱼,望文兴叹,要么就只能退而结网,努力提高,弥补自身的不足。

  对比完小说,我们再来看看散文,看看《离歌》是否符合散文的要素。

  (一)散文的意境深邃。

  陈老师的作品《离歌》通过父亲从一个懵懂少年,经历重重磨难,到后来投身革命,成为一位优秀的军事指挥家,其实展现的是一个民族的觉醒与抗争。父亲只是几千万万被侵略被压迫民众的一个代表。一个民族的觉醒势必是千千万万个民众的觉醒,星星之火,聚成燎原之势。因此来说,本篇作品的意境是深远辽阔的,是发人深省给人启迪的。

  (二)散文的形散神聚。

  《离歌》以父亲为主线,其中迂回穿插了大伯去车寺落雁堂当长工的故事;爷爷和村人被日伪抓走的故事;寺庙里大小和尚的故事;七位抗日干部英勇牺牲的故事等等。这些故事与父亲和父亲的故事并无直接关系,他们只是从不同的侧面来反映衬托父亲,是为父亲这一人物作辅助与铺垫的。换句话说,去掉这些故事,并不影响整个故事的完整性,但父亲的形象却会被无形中削弱很多,薄弱很多。这些看似东一个西一个的故事,彼此之间也并无关联,他们都是为了父亲和父亲的故事服务的。他们也不是杂乱无章的,而是遵从父亲这条主线,按照时间顺序一一排列的。这就是散文最典型最直接的特点形散神聚。

  (三)散文的语言优美。

  说到语言优美,有人往往会把它同辞藻华丽划成等号,其实,这是不应该的。华丽的辞藻如果没有真实的情感为依托,就往往浮于表面,失去了震撼人心的力量;反之,如果一个人可以通过简洁质朴的语言,将真实细腻的情感达到深入人心的效果,将文字的魅力彰显无疑,那么这篇作品必是一篇成功的作品,这个人也必然是汉语言文学领域引领一方的高手大家,甚至还有可能是位返璞归真的智者。

  综上所述,陈老师的作品《离歌》其实也是完全符合散文要素的。两相比较,就我个人感觉,《离歌》作为散文,意蕴更加深厚,人物也更加丰满。她作为一篇叙事散文,以父亲的成长经历为线索,按照时间顺序,循序渐进地铺展故事,最后直抵高潮,让人在父亲的悲咽中潸然泪下,久久沉浸其中,久久,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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