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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凡脱俗墨飘香—读师尊《智嫁打柴郎》有感
2010-03-11 11:03:54
超凡脱俗墨飘香
——读师尊《智嫁打柴郎》有感
葛本山
我的恩师刘沂生先生,近年已经出版了《犟牛本色》与《魏嵋传》两部传奇体式专著,的确深受读者欢迎,连我的女儿宝宝梦琳与小子贝贝允易都爱不释手。
近日,老师给我寄来了墨迹犹芳的新作《王公女智嫁打柴郎》(以下简称《打柴郎》),让我享受先睹为快、一饱眼福的特权,令我感到非常荣幸。拜读之后,我深深地感到,老师是用他那超凡脱俗的文笔,塑造了一个超凡脱俗的人物形象——处于明王朝没落、衡王府衰危时期的王公之女三姑。
老师已杀青了他的第三部传奇专著《古州传奇》。《古州传奇》翰海拾贝,以丰富的青州民间故事为底本,经过艺术深加工,使其成为一部六章四十回四十余万言的巨著,融古今轶闻于一体,收世事盛衰于笔下,以传后世,以晓世人。
中华,已有数千年文明史。在这漫长文明史的延续中,民间故事、民间传说等民间口头文学,一直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国文化的发展基初,亦是中国价值观、人文理念以及哲学思想的根基与补充。同时,它也是中国文学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
民间故事,民间传说,由口头传承到文字记载,再到进一步艺术加工,则是民间区域文化转化为社会公众文化的必然阶段与高度升华。如果没有这一阶段,许多故事与传说,可能会随着一部分知情人的过世与历史的前进被湮灭。这样以来,这一段历史与文化,就可能出现断代或残缺。因此,自从文字产生以来,每一阶段的文化典籍,都必然吸收大量民间文化的精华,从正史典籍,如《尚书》、《诗经》、《左传》、《史记》,到其它类古典,如《山海经》、《吕氏春秋》、《楚辞》、《汉赋》等,无不皆然。从这一角度看,恩师著述的《古州传奇》,其价值也便在这里.
青州,是我国著名的文化古州。其地历史悠久,民间传说极为丰富。据我所知,以往的青州,对其地的丰富民间文化重视尚为欠缺。诚然,青州的文化人,在这方面也曾做过大量的工作。但是,那仅是零散的,较原始的记录,与老师的《古州传奇》比较起来,无论是数量、质量、艺术性,还是深度,都相差不为小。可以说,老师的传奇文学艺术,已经将青州的民间文学创作,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峰,《打柴郎》一章,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打柴郎》是个中篇传奇,内含十二节加尾声,老师以洋洋五万余言的巨幅,塑造了一个超凡脱俗、可敬可爱的古代女子三姑形象。
说三姑超凡脱俗,是十分恰当的。
首先,她与猛子的婚姻,并非一般的婚姻,而是一段从两小无猜,到心心相印,再到执着相恋,直至百折不悔,完美结合。与历史上人们熟知的诸多爱情故事中的女子们相比,三姑的爱情纯真得多,可爱得多。在那些女子的婚姻中,樊梨花的霸情猛于柔情,崔莺莺的风情多于爱情,杜丽娘的鬼情胜于人情。至于那番金莲嘛,则是浪情出卖了纯情。这些人的爱情,怎能与三姑相媲美呢?
其次,她与猛子的胜利结合,既非靠什么英雄相助,也非赖天地鬼神们的佐佑,而是凭借自己的智慧来赢得。三姑的智慧,突出地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形似偶然,实出必然:在三姑对爱情追求的历程中,如果说三姑与乳母吴妈的相遇,是缘分使然;无情的鸽子衔银钗换金钗,仅是飞禽求食的偶然。那么,她曾两次赴云门山,设巧计,求签语,力保与猛子的因缘,以至后来义正严辞地怒斥新权贵冯圃,护村卫家,则是她智慧与品格的必然。
二,貌若柔弱,大智大勇:三姑身处大明将亡、王府将倾的垂危之际。三姑生于礼教严明的衡王府,特殊环境造就了她的特殊性格。从外表看来,她柔弱依顺,毫无反抗意识。然而,她却胸存刚毅,智珠在握,是一个大智若愚的奇异女性。她巧妙地充分利用了自幼体弱多病,在父母心目中行成的爱惜之情,从不违逆父母,却又巧设求签机关,获取父母名正言顺的庇护,继而利用飞鸽巧成与猛子的姻缘。这些,已经足见她的智慧才干。当明朝灭亡、清朝确立、王府被抄、祸及井塘三姑家之时,她又理智地利用当年王府对她除名的“令谕”,以严词斥退居心叵测的清朝新贵冯圃,避免了在他人看来势难逃脱的的查抄悲剧。下面几段对话,便突出了她那大智大勇的光辉形象:
“不错,只是三姑目高于顶,瞧不起在下而已。”冯圃并不回避事实。
“大人此言差矣。吾三姑心有所属,岂敢高攀?”三姑也以实相告,并不隐瞒。
“不过,尔倘若嫁于吾人,不至于有今日之辱矣?”冯圃扬扬自得,幸灾乐祸。
“那倒未必。小女子尚讲究一女不事二夫,为吏者,岂可事二君?不齿于人类的贰臣夫人,有何值得夸耀之处?”冯圃本为明末举子,未及会试大明亡邦。清朝开科,会试时他得中进士,因此三姑称他为贰臣。房壮本为大明御史,而今又为清帝卖命,追逼大明遗王,明眼人不难看出,三姑的言外之意,自然连他也捎带着。而后,三姑语锋一转,直言相诘,“像吾三姑,早已被王府除名,青州一域,谁人不知?哪家不晓?尔远途来吾与王府无干之吴家,欲待何为?莫非藐视王法,借此敲诈、报复不成?”
三姑出语锋利,实在令冯圃难于招架。他愤愤地回道:“岂有此理,刁妇狡辩矣!”
三姑的言辞犀利似芒,逼得冯圃溃败而逃,赢得了村人们的一片赞誉。这一貌似柔弱的女子,亦堪称女强人吧?
《打柴郎》的可贵之处,还在于老师是用超凡脱俗的文笔,成功地塑造了三姑这个超凡脱俗的人物形象。
遍阅中外名著,典型的人物形象,无不在典型的环境中塑造出来。《打柴郎》的典型环境,就是老师笔下那一波数折,跌宕起伏,丝丝入扣,环环紧衔的故事情节。我的老师很有才华,在《打柴郎》一章中,他已将文学创作“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秘诀,体现得淋漓尽致。
古人云:“无巧不成书。”这的确是至理名言。然而,只有那些经得起情理推敲的“巧”,才能令人信服,才能得以成立。《打柴郎》即属于这类作品。
王府三姑出生后大哭不止,王府急聘乳母,张嫂替王后采购柿饼得遇杏花为之一“巧”;此之“巧”,来自于因杏花生猛子后,丈夫受伤,急等钱用,不得不抛头露面赶集市之“实”。三姑与猛子童心可爱,训练鸽子们衔物求食,这是现实中屡见不鲜,无法否定的“实”;这一“实”,成就了飞鸽为猛子衔取绣球的二“巧”。云门山两次求签随心意,“实”出人为暗操作,用以掩饰了“天命”之三“巧”。若非“巧”遇两个姐姐的婚姻不幸,三姑即使再多智,恐怕也是枉然。
巧,巧!就是这诸多的巧,成就了三姑这段优美的婚姻佳话。
老师的《打柴郎》,从它的表面看来,的确是不事夸张之作,似乎仅是娓娓动听地讲说一段故事。其实,他暗运巧功,巧妙地使用了奇正相合、虚实并举、以朴掩华、用俗表雅的诸多文学手段,真可谓超凡脱俗的大手笔之作。
除此之外,老师的语言艺术,也应归在超凡脱俗之范列。
老师《古州传奇》中的传奇故事,已非那种干瘪、简单的民间故事采风之作,它已经成为经过艺术深加工的完美文学作品。表现传奇故事的文学作品,其语言有异于一般的文学作品。这一点,老师驾御得非常成功。
民间文学,从口头语言传承,向文字语言表达的转化过程中,如何保持从语言美到文字美,如何取舍方言、俚语、俗语,如何将区域性的道德伦理观念,升华为社会性的道德伦理观念,都是对创作者的巨大考验。这些,老师都为我们做出了示范,《打柴郎》就极有代表性。
趣浓怕天明,入迷恨夜短。夜阑更深,孤灯长明,当我捧读老师的《打柴郎》时,犹似陪伴在他的身边,听他述说一段段优美动听的故事,让我欲罢不能,非读竟难收。
老师著文的语言,平实流畅,琅琅上口,风格统一。同时,并不乏细腻、生动、形象。请看,章中有这样一段文字:
早饭后。红日东悬,霞光满天,照耀得西山亮堂堂的。散落在山半腰的井塘石屋,被霞光一映,显得更加低矮、更加平稳、更加宁静。
杏花家的石屋,比别人家的石屋更矮小,屋顶上好几处茅草脱落,几乎露着蓝天。杏花着一身蓝底子白梅花的粗布衣,腰裹一块黑色围裙,一手提着装满猪食的木桶,一手拿着一柄木勺子,口里不住地唤着:“唠唠,唠唠唠,唠——唠——”。
猪圈里侧卧着一头老母猪,正在那里闭目养神。一窝崽子生下还不久,一个个肥得肚滚腰粗,毛顺见肤,正“追——追”地叫着,你争它夺,拼命地抢夺那些肉滚滚的奶头子。那个末生小崽子,体小力乏,岂能争得过它那些身强力壮的兄姊们?于是,它眯缝着一对小眼,嘶声嚎叫着,在那些崽子兄姊们的屁股上拱来拱去,啃来咬去,惹得它们没好气地蹬蹄子伸爪,让它靠不上身。
不一会,一群在山坡上放养的山鸡,扑隆隆地飞来了,也想向女主人讨吃食。
这一段文字简洁、生动、形象,仅用三百来字,便将井塘村的景致、杏花女的着装、举动、猪崽子们抢食的风趣,活灵活现地烘托了出来。仔细品味,如临其境,如见其事,亲切感人,幽默诙谐,的确出手不凡。如果没有丰富的生活阅历,没有老到的写作功底,是绝对难以成其文的。
老师的文章中,穿插着不少诗词。这些诗词,无不信手拈来,寓谐于庄,任意挥发,意味深长。你看:
东马道,西马道,娥媚巷子铎楼庙。
招蜂引蝶温柔窝,半掩门儿抿嘴笑。
柳叶眉,蜂儿腰,浪子一见魂被招。
春风一度不认人,寡恩薄情只认钞。
这是揭露衡王府王爷的劣行时,顺笔插入的一首俚谣,仅用寥寥数笔,便将妓女们招蜂惹蝶的浪态活画了出来,也将她们的丑陋本质暴露得赤裸裸的。
老师的传奇作品,与一般的传奇文章不同。一般的传奇文章,作者较少现身议论;老师的作品则不然,里面顺理成章地插入进不少议论。这些议论,有的是用散文,有的则是用诗歌俚语,无不单刀直进,入骨三分,揭尽天下之丑陋,骂尽天下之奸佞,令人读后心舒气畅,拍手称快。不信,且看下面一首评诗:
前车之鉴当记取,无限江山亡床上。
目下贪僚色鬼多,谁整乾坤保无疆?
这是《大明江山亡床上,王府被抄罹灾难》一节里的评文。
老师由崇祯、李自成迷恋、争夺名妓陈圆圆所导致亡邦失国的教训,引发出如此强烈的感叹,为后代统治者们敲响了警钟。这与前文中“朝代的更替,大都属于‘人不亡我自亡之’之类,统治者们的腐败,导致了亡国灭族”的议论,可谓同工异曲。这些议论,岂止一针见血,简直是一剑刺骨呀!能不令你叹服吗?
我是老师的弟子,熟知他的教书方法。老师驾御语言文字的技巧,如同他给弟子们上课一样,进退有椐,轻松自如,令人叹为观止。
我以为,就整篇文章的布局与剪裁而言,同样堪称为超凡脱俗。
朱洪武靠明教起家,于1368年建立了明朝。大明政权传至宪宗手中,于成化二十三年封他的第七个儿子朱佑楎为衡恭王,在青州城里创建了衡王府。
衡王府王位代代世袭,繁衍六代七王,计一百三十年。满人入主中原后,衡王棷递表降清。清顺治三年,朱由棷父子被顺治帝骗至北京斩杀。同时,旨令新科状元青州人冯圃,调集住青州旗兵,抄王府,灭其族,整个衡王府被夷为平地。
《王公女下嫁打柴郎》的原始故事,原本发生于万历初叶衡王府康王朱载圭袭位之时。老师将故事移置于崇祯末朝、王府末代王爷朱由棷的复杂社会环境里,赋予故事以新的背景,提炼出新的主题。文学作品绝非历史,作者笔下也无须照葫芦画瓢.老师的剪裁方法,无疑是一种大胆地超凡脱俗地创造,非大手笔不能为之.这种处理方法,是艺术的需要,更符合艺术的真实性。否则,《王公女智嫁打柴郎》篇章的文学价值、艺术价值,都将被大大地削弱掉。
对老师大作的评述,且止于此。然而,我还有话要说。
宋朝著名学者朱熹有诗曰:
半亩方塘一镜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这是一首优美的写景诗,也是一首深奥的哲理诗。“方塘”“清如许”的原因,就在于它有“源头活水来”。老师所以能用超凡脱俗的文笔,塑造出三姑那超凡脱俗的形象来,就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超凡脱俗的人。
老师的超凡脱俗,表现在诸多方面。
其一,他胸怀广阔,超凡脱俗。老师尘行一世,只念人恩不记人恶。一九三七年他曾一度落难,至今依然常去探望当年收养他的恩人;在一九六六年“浩劫”的年月里,他几乎被“小将”们砸死,当那“后台”胆怯地登上他的家门时,他却酒肉相待,一醉泯恩仇。老师为教师呼吁的文章经陈云批示后,领导念他对教育的重要贡献,有意调他到市宣传部工作,他却婉言力辞“我的性格不适合这一工作”。至于惜贫怜苦,更是他一贯的善行……
其二,他的教学方法,超凡脱俗。他给同学们上语文课,只沿用自己的资料,自己的教法,从不照搬他人的成规。然而,他却往往是常胜将军……
其三,他的行事作为,超凡脱俗。十年“浩劫”中,教师沦为“臭老九”的泥沼,其他人熟视而无睹,老师竟于一九八四年向社会发出了“救救教育,救救教师”的强烈呼吁。幸运的是,他的呼吁获得了当时中央领导陈云“尊师重教”的重要批示……
其四,他退而不休,老年生活超凡脱俗。老师本有写作之长,因潜心于教育事业、三十余年殚精育李,不得不割爱息笔。年高六十六岁的他,竟然故志复萌,仅用十个月时间,便一气呵成七十余万言的传奇体式回忆录《犟牛本色》。其后,一发而不可收,又接连撰就出传奇专著《魏嵋传》、《古州传奇》……
江南三月,正是草长鹰飞,杂花伴树的时节。一个身居远方的游子,故里并无过多地牵挂。然而,我却时时惦念着我的恩师——刘沂生先生:你那本就杂乱稀疏的白发,而今更稀少了吧?你那因用脑过度好头疼的毛病,没有再复发吧?你那因著书过于劳累,已经在颤抖的手,是否还在挥毫疾书……
你寄来的,仍然飘着墨香的大作,我已经拜读过。此作,的确人物鲜活,情节跌宕,语言优美,内涵丰富,哲理幽深,令我百读而不感其厌。可是,若要我作评,学生却不敢当此大任。上面草率成章的短文,权当我而今向你交的一份读后感答卷吧。是仅仅及格呢?还是良好?亦或是优秀?请你像当年一样,朱笔一挥,为我打个等级吧。
二十五年的光阴已逝,学生的文笔并无多大长进。
恩师知我,必当谅之。
丙戍年暮春于上海齐鲁画院
(作者简介:葛本山,山东省青州市人,1959年生,毕业于山东大学中文系;现任上海缙华文化艺术有限公司总经理、上海齐鲁书画院副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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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3-11 17:38:03
感谢月儿主编对评论部的支持,喜欢这诚朴到位的文字,问好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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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3-31 17:3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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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4-11 20:3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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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4-12 20:4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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