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诗意的言说

——河南当代女性诗歌漫谈

□丘河



弗吉尼亚·伍尔夫说，女性作家要实现自己的价值，表现出自己的独特创造力，就应该找到适合自己的题材和语言。女性选择诗歌，选择用诗性的语言诠释生命体验和自我存在，其实也即选择了灵魂的栖居方式。以诗歌艺术作为女性的精神表达载体，在我国一直有着悠久的传统。尤其是在诗歌底蕴厚重的河南，每逢重要历史文学期，都会涌现出一批优秀的女性诗人。春秋时期的卫庄公夫人庄姜就是其中一位，才华横溢的她为后世留下了《燕燕》等千古名篇，被称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女诗人。东汉末年著名杞县才女蔡文姬也是闻名遐迩的文学家，在当时和后世都产生了重要影响。东晋名将谢安侄女谢道韫，也是当时名气很大的女诗人。可以说，在阴柔婉转的女性诗歌中，她诗文的风韵高迈和阳刚之气，广为世人称道，为女性诗歌写作开启了一扇明亮之窗。

当历史的车轮缓缓驶入现代以后，新诗潮的兴起迅速席卷了中国大地，这使得中国产生了大批优秀的诗人，这个时期诗歌的话语权还多为男性垄断，女性作为尚未被解放的群体，并没有多少自己的话语权和声音。然而，中国现代女性诗人的脚步还是伴着新时期的春风，缓缓地走进了人们的视野。

从二十年代冰心对世界、生命、自然和人类的歌咏，到40年代“九叶派”诗人郑敏对生命的沉思，对女性写作主体意识的开创，再到七十年代后期八十年代初“朦胧派”代表诗人舒婷个性意象对公共政治形态的消解，对爱情自尊、独立自由的追求，让女性诗歌写作有了话语权争夺、身份确认和思想解放的新方向。尤其是诗歌进入到80年代中后期九十年代初以后，以翟永明、王小妮、虹影等为代表的女性诗人的崛起，使中国的女性诗歌写作走向了对女性自身的发现与认知，走向了带有浓重“个人化”、“私人化”女性意识彰显、张扬与超越写作的全新阶段。这种诗歌写作倾向也深刻影响了以申爱萍、蓝蓝等为代表的一批河南女性诗人。可以说，也即是这个时候，河南的女性诗歌写作再一次真正与全国女性诗歌实现对接。随着社会物质化进程和文化环境的不断转变，女性诗人写作的维度不断得到拓展，对自身的探寻也逐步深化。河南的女性诗歌写作也与全国女性诗歌一道，呈现出诗歌话语多元化趋向，诗歌的表现主题更为宽广，表现手法更为多样化，女性诗歌写作逐渐走出个人和性别的围城，走近生活、群体、自然、人类的大世界、大宇宙。

女性诗人至此结束了“失语”和“缺席”的状态，也从此拥有了具有自身特质的精神宇宙和话语空间。女性不仅有了属于自己的屋，而且使这些屋子变得丰富而充满诗意，一批女性诗人在文学的地盘上真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栖居地。随着一些民刊和网站论坛的大量涌现，女性诗人有了自己的阵地，大批优秀诗人正式走向人们的视野。这时，河南的诗坛也悄然发生着变化，一个被长期压抑的群体有了自己的声音和表达。在全国的重要诗歌刊物和文学网站上，我们很欣喜地看到了河南女诗人的身影，河南女性诗人开始撑起河南诗歌的半边天。

这时期，女性诗歌没有了旗帜鲜明的主义和激烈的反抗，写作已经回归日常生活。申爱萍作为这个时期的河南代表性女诗人，其诗歌具有着女性诗歌写作过渡期一些特色。她先后出版的《红荷》、《我的爱情诗》、《失恋的少女》、《女人的影子》、《申爱萍抒情诗选》、《太阳的孩子》等一系列诗集，不仅让我们看到了她诗歌写作的个性化倾向，也读到了她对爱情的追求和歌咏，同时我们还可以体味到诗人对生命的深刻体验和认知。

蓝蓝作为河南一个重要诗人走进中国诗坛，并引起了诗歌和评论界的广泛关注。她所具有的敏感、细腻、温润、节制的女性诗人特质，加上她的勤奋，使她成为第一位参加“青春诗会”的河南女诗人。她先后出版了《含笑终生》、《情歌》、《内心生活》、《睡梦》、《诗篇》五部诗集，并于1996年获得了刘丽安诗歌奖。她的诗歌正如其获奖评语中所言，“其敏感动情于生命、自然、爱和生活淳朴之美”。她的文字不仅关注社会生活的伤痛，更关照人的内心，关注人生。她常将个人情感与社会情感交相互融，所以她的诗歌是动情而感人、凝重而深刻的。这也让她后来被成功评为“中国十佳女诗人”之一，与中国女性诗坛的福建诗人舒婷、安琪，四川诗人翟永明、郑小琼，河北诗人赵丽华，广东诗人晓音，安徽诗人碧宇等一起步入缪斯的神殿。

同时期或稍靠后的代表性诗人还有杜涯、扶桑、康丽、姜华、王秀宇、齐红霞、萍子等。她们的诗歌已普遍具有多元性、多维度、多声部特色。可以说各有自己的表现重点和写作特征，有的表现出女性所特有的温婉细腻，浸透着女性的阴柔之美，有的则把目光投向更为广阔的社会，赋予了主观意识更多的客观存在，给感性增添更多理性的思考，更加深入社会和生命的本质与内核。读杜涯的诗，总能感觉到一种凄美，她对生存、生活疼痛的关注，让她的诗歌在沉默中流动着凄凉、压抑的情绪以及悲悯的情怀。诗人扶桑则力求在简明的意象中承载更多的沉思，她将诗歌的哲思成分巧妙地与自己的思想融为一体，将青春的激情与热情融为一体，用诗歌抒写爱的追求。康丽的诗习惯于在生活的经验和体验中表达自我的感受，她诗歌的质朴、沉静与感恩让读者眼前的万物富于更深广的含义。

齐红霞的诗歌则完全给人另一种别样的感觉。从她的诗集《飞奔的蚂蚁》可以看出，她的诗歌具有明显的“黑夜意识”和极强的浪漫主义色彩。她的诗是诗人灵魂的舞蹈，她用自由的精神打开理想的双翼，用奔放的语言、超拔的想象、奇谲的表达为读者创造了一个奇幻迷离的神话世界。尤其是她对超现实的象征、隐喻等表现手法的巧妙驾驶，对自我主观情感的淋漓发挥，使她的诗歌文本浪漫主义精神尤为浓郁。

相对于河南诗坛的其他女性诗人，萍子是一个执着于乡土和真情的诗人。诗评家张鲜明说，她的诗歌像一个从幕后走出来的天真的孩子，把一切秘密都说出来了。她的诗歌更多的来源于生活的现场和琐碎，来源于自然，这这也是她与诗歌对话，与灵魂对话的基本方式。她诗歌意象的不陌生，不晦涩，语言的清新质朴，让读者感到亲切自然。我们从她的诗集《纯净的火焰》、《萍子观水》、《此时花开》中也可以领略到她浓郁的情感、纯净的诗心。读她的诗，正如著名作家李佩甫所言，读的是一种明亮、温暖、善意和厚道。此外，萍子的诗歌能真正切入人的精神世界，总是蕴含着对人生和灵魂的追问与思考，加之其诗性本然，植根土地，回归自然，使其诗歌具有朦胧的禅理禅趣。

当网络文学盛行以后，河南迅速形成了较为强大的女性诗歌阵容。如果按照地域来划分，我们不难在她们所栖居的土地上看到那些靓丽的身影。像规模比较大的南阳女性诗群的一地雪、黄小芬、涅阳三水、焦志峰、张天敏、马蕾、李修玲、丁小琪、杨静、赵云、周华瑞、丁梦、汉女等；周口的申艳、齐红霞、贺红、孔令菊、楠囡、梅影、刘仪清、韩冰等；洛阳的朱欣英、邓艾芬、丁莉、清音、秋水之湄、梁小静等；开封的沈慧、孟彩虹、郝文静、周英、古桂云、唐上上、史芳娜、孙丽娟、张恩丽、耿向晖等；安阳的张艾敏、卢凤霞、砺影、刘涵华、刘术香、漠漠轻寒；焦作的琳子、马万里、张玉霞、砚琰；信阳的扶桑、周红、丛菊、马丽；三门峡的张彩虹、黑女、张红梅、范红梅、杨帆、卫素琴、姬琰、赵新爱；许昌的爱斐尔、杜涯、郑皖豫、雨小朵、郭素平；驻马店的耿永红、树眉、三月雪、申林；商丘的翩然落梅、梁园幽草、风满袖、海上罂粟、黄国荣；濮阳的安爱君、青色梅子；新乡的丁金霞、邹海霞等等。

除此之外，还有郑州、平顶山两个市的诗人群体尤其值得我们关注。郑州作为河南的省会，经济的繁荣也带动着文化的迅速发展，随之而来，许多作家和诗人也汇集于此。像申爱萍、康丽、陈洁、邱春兰、姚晓玫、张爱萍、江媛、孙淑霞、吴小妮、嵩山燕子、李舒雁、李薇、千陌、劭君等等。另外还有不得不提的平顶山诗人群，像诗人沙丽娜、吕征，尤其是紧密团结在舞钢诗社周围，以《柏风》为阵地的一批舞钢女性诗人，如王俊红、草上露、郭会丽、晴空一鹤、郝金焕、王胜利、王亚丽等，还有专于古体诗词创作的任德平、顾美芳、董爱梅、梁小娜等诗人。当然，还有一些现居港澳台和国外的女性诗人，也一直坚持着诗歌的创作。

在这个庞大的女性诗人阵容中，一些诗人是值得我们特别关注的。如南阳诗人一地雪，这位出生于六十年代，本名秦岭的女诗人，不仅专于诗歌，同时也多有散文和小说发表。她的诗歌是对内心的体验和倾诉，深刻的体验不仅具有理性的思考更富于感性情愫，这种丰富、独特的个体体验传达着诗人内心的敏感和嘈杂。将诗歌作为自我的倾诉载体，这也是诗人借用这种独特的表达形式，对现实和人生一次次审察后的心灵复归。信阳诗人丛菊也是很受读者欢迎的一位，她的诗歌不仅是对现实生活的探索，更是对灵魂和自我的追问与发掘。周口的贺红和申艳也是我们不能忽视的两位优秀诗人。笔名两粒细沙的贺红有着敏感而细腻的思维，她笔下的文字婉转多姿，语言干净利落，意象灵动。她对事物的把握和语言的驾驭都显得十分纯熟到位，这让她的名字就像她的诗歌一样在网络和各种刊物上迅速插上翅膀，实现了最美的飞翔。相对于贺红，申艳的诗歌则显得清丽纯朴、奇崛瑰丽，她的诗歌总力求在内心和本质的开掘中，最大限度地展现语言的诗意和文本的多层意蕴。

还有比较优秀的焦作诗人马万里和琳子。马万里作为一个六十年代出生的媒体诗人，她是一个感性意识十分强的人，她总能恰如其分地调动自己的情感，将生活中存在的压抑、伤痛用隐秘的诗歌形式表现得酣畅淋漓。她的这种“从血管里流出来的”文字浸润了丰富的情感，同时也赋予着理性的关照，所以她的诗歌走在自然与生活、理想与现实、感性与哲思的平衡木上，给人一种隐藏的美。琳子的诗力求“在简单的意象中展现灵性”，她对童年生活和成长历程的关照让她诗歌中一些意象的体察细腻入微，充满深情和质感。她的文字在追求朴素清新的同时力图实现一种突破，在奔波的途中寻求诗歌的张力和内心的向度。

除此之外，有必要提一下商丘70后的翩然落梅和开封80后的史芳娜。黑格尔说：“爱情在女子身上特别显得美，因为女子把全部精神生活和现实生活都集中在了爱情里和推广成为爱情，她只有在爱情里才能找到生命的支持力。”翩然落梅作为北湖诗社的一位才女，她的诗歌除了对来自豫东故土的深深眷恋及农业文明的痛彻感悟外，还有对“失落情感”的反复摹写和对永恒爱情的体悟考量。可以说，她是一个喜欢在古典的意境中来展现当下和思考历史的女性诗人，是一个有着梦幻般感悟和真切现实体验的诗人。史芳娜作为河南80后较有成绩的诗人，她的诗歌更多的是对生物、大自然和人类的关照，而烦躁的社会场景很少在她的诗歌中出现，她的文字植根于灵魂，是对永恒和宇宙等终极问题的思考，是对命运、存在意义和价值的追问。尤其她的长诗写作风格和复沓手法的运用在当代女诗人中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也是她大诗歌的写作理想和追求。

从目前女性诗人庞大的阵容来看，我省的女性诗歌写作让人充满信心和希望。回顾过去，我省女性诗歌创作可谓硕果累累，战绩辉煌。像我省的代表性诗人申爱萍先后出版了《红荷》、《我的爱情诗》、《失恋的少女》、《女人的影子》、《申爱萍抒情诗选》、《太阳的孩子》等多部诗集；康丽也相继出版《人生情结》、《心海红帆》、《时光之水》、《午后的玫瑰》多部诗作；蓝蓝出版了《含笑终生》、《情歌》、《内心生活》、《睡梦》、《诗篇》等诗集五部。还有张爱萍的《纯净的火焰》、《此时花开》、《萍子观水》，扶桑的《爱情诗篇》、齐红霞《飞奔的蚂蚁》、贺红的《与莲有关》、邓艾芬的《伊水伊人》、爱斐儿《燃烧的冰》、沙丽娜《记忆的手语》、沈慧的《有荷在心》、张艾敏《废墟上的梦》、李薇《风中的苇絮》、姚晓玫的《如梦尘缘》、丁金霞的《清风荷梦》、刘术香《远去的风铃》等等，这些诗歌著作都是当代诗坛比较优秀的文本，也曾受到诗界和评论界的广泛关注。尤其是她们的作品在全国乃至国外重要诗歌刊物、选本刊发，并曾获得了多个诗歌奖项，甚至一些作品产生过重要影响，有的甚至被广为传颂，成为经典。

相对于繁荣的现代诗歌写作，我省的古典诗词创作也很是喜人。尤其是活跃着一批相当有实力的女性诗人。像诗人兼书法家的胡秋萍、号双安居士的任德平、舞钢诗人张彦玲、商丘诗人黄国荣、网名鸟鸣涧的顾美芳、高中教师高静、南阳诗人丁梦、新乡诗人丁金霞、网名蓝袍的郝文静、周口诗人梅影、开封诗人周英、鹤壁诗人赵炜炜、80后诗人耿向晖等等。此外，值得我们欣慰的是，在这样一个庞大女性诗歌队伍中，成长着一批年轻的80后女诗人，像史芳娜、汉女、王亚丽、劭君、刘仪清、张恩丽、梁小静、孙利娟、耿向晖等。虽然她们的成绩和名气并不如国内的郑小琼、李承恩、梅花落、巫小茶、何晴、莫小邪、春树、孟芊、陆离、孙苜蓿、缎轻轻等显赫，但作为河南诗坛的后起之秀，相信她们“已经适应这些并提前预备好了诗歌的野心”。

在不断壮大的河南女性诗群中，不但有专业作家，新闻媒体人，还有政府公务员，工厂工人，更有广大教师，甚至是乡下农民。诗歌作为一种心理诉求，在诗人那里是精神的慰藉、灵魂的关照，更是诗人对生活和人生的反观与思考，对文学艺术的敬重和光扬。她们坚守着诗歌文学的基本道德，用灵魂的言语寻找着最诗意的栖居，为自我和社会的和谐，为诗歌事业的繁荣和发展。在诗歌被去神圣化，诗人被恶搞的当下，尘世的喧嚣，物欲的横流让众人迷失的时候，我们庆幸地看到，有这么多女性诗人在坚守，在捍卫诗歌艺术的本真。

有人说这是一个诗人和诗歌泛滥的时代，是一个写诗比读诗更流行的时代。当我们经历诗歌的爆炸与突变时，也感受着某种隐忧，尤其是我省的女性诗歌写作，个性化趋势和地域特色不是很明显，语言运用和形式创新力度不够，尤其是缺乏诗歌鉴赏和批评的诗评人和理论家。我省的女性诗人数量并不算少，诗歌作品也可谓丰富，但从各网站、论坛的诗歌发表和点评来看，许多诗歌写出来后很少有人欣赏，更少有诗人点评。这就导致我省许多女性诗人的作品写出来没有人鉴赏，好的作品没有人去发现。古人云，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诗歌创作和批评作为诗歌马车上的两个轮子，缺一不可。而当下现状却不能不令人堪忧，若果说，我省女性诗歌写作正处于繁荣期，那我们不能不承认这种繁荣是不甚和谐的，是营养不良的。批评者，诗之重器也。没有良好的批评氛围和系统的诗学价值体系，没有优秀的诗评人，诗歌的创作也就很难进入佳境，即使疯长，也行而不远。我们盼望河南女性诗歌的繁荣，更期待属于女性自己的优秀批评家的诞生。我们呼唤这样一个时代，一个诗歌创作和批评共融的“别林斯基时代”。

从新诗的引入到当下诗歌的繁荣，河南女性诗歌经历了艰辛、坎坷而漫长的旅程。语言大师扎米亚京说：“真正的文学只能由疯子、隐士、异教徒、幻想家、反叛者、怀疑论者创造。”我们从批判的声音中看到诗歌的发展，更从众人的质疑中发现越来越多坚毅的身影。她们或许不被人理解，不为人认同，甚至被人讥讽和嘲弄，但我们相信，凭借她们敏感的心灵，超拔的思维，她们已经也正在撑起河南诗歌的半边天。

有人说，“这不是一个可以分享时代光芒的时代，而是一个必须以诗的光芒照亮世界的时代”。在属于女性的那片天空里，我们已看到诗歌的光芒，看到了属于河南女性诗人自己的那片蓝天！

2011年4月10日于郑

（注：写在《河南当代女诗人档案》发布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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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的诗总结，欣赏~~

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