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两篇：《一九七六年》、《小D》。

《一九七六年》里，老先生虚构了一个老赵，我读来觉得其实那个老赵就是他自己。一个老革命变成反革命，从最被尊敬、最被羡慕的人，变成最被轻视的人，老赵的境况是惨淡的。

文章着重写了1976年这个特定时期老赵的思想和行为变化。这一年，老赵被“解放”，但总觉着“只要不知从哪里吹来一股风，他还可以随时遭到不幸，甚至更意想不到的不幸”，所以是惶恐不安的。偏又逢上来跟他结合的女子远走高飞，而且发生了地震。他孤身一人抢不了地盘，搭不起帐篷，遭人笑话。他望着大院里的人们趁地震抢公家财物据为私有，他没有任何感想，也没有丝毫感慨，更没有参与抢占，只是麻木不仁，行尸走肉。

紧跟着领袖逝世了。他感到“很空虚，很无聊。非常无聊”，于是开始去跟人们一样捡些砖头自用；渐渐，也去捡些木料，由最初的捡小木块，到偷拿一些较大的木材。“他觉得这也是一种生活乐趣，就像童年时捕鸟钓鱼一样。”“一天没有收获，他就怏怏然若有所失。”“他的灵魂，在逐渐地，不知不觉地沉落着。他不再去追悔，也不再去希望，他不再读书，当然更不再写作。”

又传来“四人帮”覆灭的消息。“老赵悠然地站立起来，他觉得他那失去的灵魂，忽然从地里升起来，传到他的脚跟；又从腿上，传到他的头部。”“他突然觉得头脑清醒，精神大振”。

——这前前后后的变化，在一个人身上发生，均因了那特定的历史事件。由一个人的精神状态，映射的是那个年代所谓“走资派”们普遍的心态和生存状况。看似琐碎中，还原了一段历史。

《小D》写了一个小人得志、不可一世的故事。

小D本是经历了敌伪、国民党和共产党三个时期的政权、自小在南市一带长大带有流氓习气的一名机关单位的清洁工。他极会察言观色，有意识地掩饰了自己的流氓习气，还有内心里强烈的不满。

运动的到来，给他带来了“机遇”，他从观望到跃跃欲试，再到走马上任监督中层干部的劳动和学习。起初他还跟“中层”一起劳动，很快就开始迫害这些人，流氓习气得以充分复苏，他变得心毒手狠，名声大噪。他换成了干部的装束，配了专门的护卫，对那些过去高高在上的人展开了疯狂的报复和迫害，“想尽一切办法捉弄他们，虐待他们，往死的边缘推挤他们。”把从日本人、国民党那里学来的特务手段拿来对付别人，为所欲为，耀武扬威。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突然就去晒大粪了，又被调去当工人了，很快又吞安眠药自杀了。原因未明。

——多么富于戏剧性的变化。善与恶，只在一念之间，人心向善，是多么艰难；而人心向恶，又是多么容易。人性中的恶魔，稍有点风吹草动，他就跑了出来，为祸人间！这人世间，如小D者，又何其多，稍稍给那么点阳光，就灿烂得不知自己是何人，迫不及待地露出本来面目了！

而“以最卑劣之人物，管制中层以上之干部，乃是对走资派最大之蔑视”，又是多么荒唐的理论。幸好，这样的历史，应该不会再重演吧。

这图片，让人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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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故事。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