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看了日期，说大伯要在家放四天五夜后才能安埋。连着守夜、帮忙，很是疲劳。心里又压抑、悲凉。需要放松。

那天下午，四姑妈约我和堂妹出去走走，我们决定去看老水井。临行前，三妈说，我保你们又会挖狗腥草回来。我们笑说不会。

退耕还林后，树木和杂草到处都在疯长。这么多年没有去老水井了，原来的山路在通了公路后已经荒废，两旁的树木伸长胳膊，把路给揽在了怀里。那些曾经结实的石阶，也被杂草侵袭得歪歪斜斜的了。

爬上老水井。站在坎边却已望不清老屋，挺拔的树木完全遮挡了视线。四姑妈说往右边走，去原来捡化石的田里看看。无奈完全没有路了，我们决定往左走。

没走几步，就看到路旁荒芜的田里有很多野韭，遂决定挖野韭。我们钻三妈的空子，笑说，反正我们又没挖狗腥草。是沙土，比较松软，我们找来一截树枝，截断出几根小木棍，就成了挖野韭的工具。

已是暮春，野韭再过些时日就要出花苞了，棱状的细长叶子长得格外葱绿。我们一会儿就挖了一把。在一处低洼地里，杂草掩映之中，藏着几棵粗壮的野韭，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连着肥大的白球茎一起挖出来，茎干差不多有我小指粗。堂妹接过去，说那是野韭王。

野韭可以用来做韭菜粑粑，比种植的扁韭要香得多。焦黄的面饼，翠绿的韭叶末，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更别说让人馋涎欲滴的香味了。野韭也可以炒鸡蛋，可以凉拌，可以做韭菜饺子韭菜盒子，可以放泡菜坛子里腌酸了吃，还可以在煮懒豆花的时候加一点，那样煮出的懒豆花格外鲜美。

我们正挖得起劲，有人在叫我们。原来是远安伯伯，他在屋旁锯柴，喊我们到屋里坐会儿。四姑妈说，都好多年没有见过了，叫我们去就去吧。

我离开老家已经二十几年了，这个远安伯伯，我还是有记忆的。他与我们家曾经闹得水火不容，两家多年不曾行走。他家有块地在我们家屋旁，记得那年我家的鸡跑去啄了他家的苗，他跑到我们家来骂，只差钻进杂屋把我们家的鸡全给砸死。还记得当时他跟妈吵架，因妈生的两个都是姑娘，他说爸那匹篾算是断了。伤了妈的心，妈当时回他说他虽然篾没有断，但也只是腐篾。没过多久，他的一个儿子用电电鱼，触电死了。两家的梁子就此结得更深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既然他叫我们去坐，就去坐吧。亲历了生离死别，这种生活困苦时结下的恩怨又算得了什么呢？四姑妈和伯伯大妈聊得热络，大妈热情得不行，找出苹果削皮了给我们吃，而且非得每人两个，不吃还不高兴。

苹果吃了，熟人旧事也聊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告别离开，已经年迈的伯伯大妈直把我们送到晒场边，走出老远还看见他们站在那儿。远安伯伯与大伯同年，大伯曾经过继给他父亲。现大伯刚刚去世，估摸着带给他的悲凉，不亚于我们。

便想，许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很多曾经执拗的事情，都是可以看淡的，可以放下的吧。

那些野韭，后来被我带了回来。妈煮在了懒豆花里。我跟她说，是在远安伯伯田里挖的，又讲了去伯伯家坐、吃苹果的事情。妈良久无语。

这个我们这叫小蒜，

我喜欢吃。蒸小蒜卷，包小蒜饺子。是我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