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长假，儿子媳妇孙子们全都都回来了，平时悠闲舒静的家一下子被欢声笑语填满。正当忙忙乱乱七手八脚准备晚宴的时候，忽然电话铃声响起。接听之下，不禁又惊又喜，喜上添喜：原来是阔别讲台黑板18年前最后一批关门弟子们从青岛打来的电话！

那是新世纪前倒数第四年的事，我已经内退，在几个老同事的邀约下去青岛一所规模不算小的私立学校打了一年半的工，开始的时候教初中一年级两个班级的语文。那时的私立学校还不像现在这样教学水平（升学率）高于公立学校；学校虽然招聘了一些水平一流的教师（将退未退或者刚退下来的高级教师，不乏校长级的人物），但学生却差不多全是家境良好拿得起高额学费然而学习成绩上不去其中不少是被公立学校却之门外的所谓“差等生”。所有班级全是小班型，每班足额30人，硬件无可挑剔。刚去的时候极不适应，因为教学不好组织，学生程度参差不齐，有一些还极为散漫。

教学近四十年，我一直崇尚严师出好徒的理念：学业上的事，有一是一有二是二不可以通融，要做的必须做要完成的必须完成，决不允许逃滑敷衍，譬如作业。但来到这里，三碰两碰，这理念就被碰了个稀里哗啦，于是想起了木匠做工“随弯弯就曲绺”这句俗语，也就想起了“因材施教”的这一教育先辈们的经验之谈，，便极力改变自己以往的教学作风，丢开师道尊严，和那些小家伙交朋友，摸清他们每个人的脾性，了解他们成绩上不去的原因，极力鼓励他们的长处，使他们自行淡化由于某些方面不足而产生的自我压力或者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渐渐地，我发现这些小家伙还都蛮可爱，学习上不去的原因并非划一的不知上进，而是各有各的具体情况；这就必须区别对待。

譬如，有的打小父母只知去赚钱，把他扔给爷爷奶奶，爷爷奶奶除了管他吃好穿好，在学习上如何督促帮助根本不懂也不管，良好的学习习惯和作风当然谈不到；上课玩小动作，自习趴在桌子上睡觉。我便联系班主任给他安排一个有自治能力而且能管住他的同学和他同桌，背后给那监管者戴一戴高帽，那监管者就把老师的信任看做一份荣耀，负起了责任。还有的很用功，上课把老师讲的几乎一句不拉全记录下来，但考试成绩还是上不去。我检查了她的听课笔记，肯定了她的学习精神，告诉她上课的时候不要把全副精力都用在记笔记上，而是要用脑子去跟老师的讲解，笔下只记要点，哪怕片言只语几个字也无妨，复习的时候再根据这片言只语去回忆和领会其他内容。还有的偏科，某几门课很好，而有的学科却不进木。我便把自己当初克服偏科的经验告诉他：第一不要怕，越怕越坏；第二建立偏科错题记录本，得机会就去啃它，一口一口地啃，能啃多少啃多少；第三、实在不行就让它偏去！发展长科，让长科的成绩拔出个尖来！但前提是别完全放弃所偏的学科，别把应当用到短科的时间用到长科上（那时自习是划分开的）。还有一个学生竟然不会写作文，每到作文课就照抄范文，让他用自己的话写自己的活动和思想，尤其是命题作文，竟然一句也写不出来！于是我免了他的作文，但必须一天一篇日记（别人是一周一篇的周记），随便写，想写什么写什么，写长写短都可以，就是不准从别处抄。有一天他写了这样一篇：“今天晚饭后，和xxx一起在学校后边散步，看到一只流浪的小狗，几乎和我家那只一模一样，不知它从哪里进来的，我想捉住它，结果他跑了。”我面批的时候表扬了他句子安排得挺好，另外“散步”和“几乎”俩词也用得很好。他美滋滋地说：“本来我想用溜达两个字，‘溜达’不会写。”我告诉他：“这里用溜达也可以，这两个字这样写……如果你把那只狗的外形及神态描写一下，说明白怎么会像你们家的那只，就更好了。”不长时间以后，他作文就基本上可以成章了。他的主要问题在于抄范文抄惯了，自己的思想处于被压抑的冬眠状态反而不会表达。

不可否认，有些学生智力很差，对这样学生就不能要求过高，切忌动不动就批评，上课能认真听讲，作业基本能完成也就可以了，点滴的进步都当成了不起去表扬。学生，再差的智力也终会有擅长的某一面。有的学生阅读理解能力一塌糊涂，脑瓜不会转弯，但普通话很标准，那就经常给他范读的机会。

当然，讲课的时候尽可能轻松幽默，穿插俏皮话，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戒学究气。

后来，从作文课发现不少学生词汇贫乏，便倡导他们建立“拾词本”（我给起的名字），无论上什么课或读什么书，只要遇见感兴趣而又比较生僻的词语，便记下来，不明白的抽空查查词典，能抄下解释最好，懒得抄就看看放过去。我不定期抽查，好的表扬，或者给全班传阅；懒于“捡拾”的用责备的目光看他几眼或者摇摇头啥也不说，过几天还抽查他的。一般三两次以后他的本子上就有内容了。有的学生一直没被抽查，他会忍不住自己送给老师看。

这批小学生很义气。当时高中部有个学生据说有人格障碍，一天我上课的时候，正讲着，他忽然撞开了教室的门，喊着班上一个女生的名字要一本什么书，我说，现在上课，你下课再来！他骂了一句脏话使劲带上了门，我当然很生气，跟出门去喊他站住；这时蹭蹭从教室里窜出三、四个男生，上去就要揍他。被我喝了一声：“回去！”那家伙撒腿就跑。

有一天晚自习的时候，忽然断电了，有的学生想散伙，我一边安抚住教室秩序，一边掏出一张票子让一个学生去学校小卖部买来了几包蜡烛，每两张桌一支，让他们头对头继续上自习，并且说：“这不是很好吗？咱们来个秉烛夜读，总比映雪囊萤强吧？”第二天，几个学生竟然买了几包蚊香送给我，说：“老师，晚上蚊子多，您回宿舍改作业的时候点上！”我心头一热。

那时学校无论老师或者学生的来信全由门卫的工友插在传达室门的一个橱窗里边，每到课间操结束后便有不少学生围在那里找他们各自的来信。从教学楼办公室到校门旁边的传达室需要下楼梯拐弯，还要走一小段距离；平时，我的来信，几乎全是学生给我代取然后送到办公室递给我的。

……

我就教完他们初二第一学期，第二年寒假后因为接小孙女到身边读书，便没有再去。

其中也有几个学生通了几次信，以后就渐渐断了联系。没想到他们在这十几年后长假难得聚会的时候还想着老师！

电话在他们手中逐一传递，问老师好，我也逐一问他们的情况。

十八年没见，有说不完的话。令老师欣慰的是，都长大了！当年十七、八岁，现在已是三十出头，个个事业有成。王莹，当年班上的团支书记，现在是新浪网的节目主持人，电话里的语调柔和得春风一般，倒还听得出当年的语音风格；李广文，当年的班长，现在是青岛市一个警务部门（戒毒所）的头头了；孙蕾，语文课代表，现在从事网上代购的业务；孙刚，挺壮实的一个小伙子，现在在青岛一家有关老年人的机构（老龄委？）工作；还有的经商，已经是老板了……问及家庭，他们的孩子竟然全都两岁半、三岁！不记得哪一个在电话里开玩笑说：“老师！我们都响应了国家的号召——晚婚晚育……”

我深有感触：学生毕业后的发展，还真不能以在校时的成绩论！

热火朝天的电话交谈还没结束，小孙子在厅里喊起来：“爷爷！开饭了！”那边大概听到了小孙子的喊声，是王莹又接过了电话：

“老师！祝您节日快乐，家庭幸福，健康长寿！我们找机会组团去看您！”

这个电话在节日的气氛里增添了一个欢快温馨的话题。我感动，我高兴！

 

 

多么温暖的帖子，这就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欣赏江楼老先生因材施教……

建议老先生再加些实例写成一篇文章投稿

谢谢山地老弟!

不想再费脑筋扩充改写了。江楼已经没了前时笔下的锐气，懒了。做网上游，在这茶楼里边喝茶边闲聊就挺好，对发文后因虚荣而产生的期盼和失意厌倦了。实话，朋友们莫怪。

教学近四十年，我一直崇尚严师出好徒的理念：学业上的事，有一是一有二是二不可以通融，要做的必须做要完成的必须完成。。支持一下

清影儿：谢谢! 传统的旧理念，与师道尊严同在。显然过时了。

为江楼老师其乐融融过节日而开心。

为江楼老师作为老一辈教育工作家，兢兢业业于教学工作而心生敬仰。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得到学生拥戴的好老师，江楼老师，真棒。

节日快乐，合家欢乐。

谢谢雁子! 问好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