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社讯：逝水流年文学社团作家：海东升的小说《骑马的观音》刊于《四川文学》2014年第10期。此文已于2014年10月14日发表于逝水流年文学社团。

作者简介：海东升，逝水流年文学社团专栏作家。1987年毕业于阜新师专中文系。大学在读期间开始发表杂文和散文诗。

2007年创作发表小说，已在《民族文学》《山花》《文学界》《鸭绿江》《芳草》《四川文学》《南方文学》《时代文学》《青年作家》《佛山文艺》 《翠苑》《都市文学》《当代小说》《青春》等刊发表小说四十多万字。另在《中国校园文学》《鸭绿江》《辽河》《饮食科学》《辽宁青年》《涉世之初》等报刊发表多篇散文。

有散文被《读者》《少年文摘报》等转载并入选文集《半瓶阳光》。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

江山文集：http://www.vsread.com/article-416943.html

                        

【流年】骑马的观音（短篇小说）

http://www.vsread.com/article-480048.html

    说实话，见到那座雕像实属偶然。

    那段时间，我作为当地一所师范大学历史系的客座教授，正和我的大学同学，该校历史系的唐教授研究当地的风土人情，并想把相关的成果发表在国内一家很有影响的杂志上。一方面为我的退休做准备，另一方面，也对提升当地的名气和拉动经济做一点小小的贡献。

    记得那天我和唐教授去参加一个镇政府举办的剪纸艺术节，去的时候十分顺利，回来的时候，我们的车子就已经掉队。可让人没想到的是，车子在临近乡一个转弯的地方竟然不动了。司机小王鼓弄了一阵，也没弄出个子午卯酉，看来是要等同行的那几个人回到市里，找清障车来拉我们了。

    我和唐教授下到公路底下，想抖搂抖搂内存。刚才在那个镇政府食堂喝了不少据说是当地矿泉水和当地野生麦芽酿的原生啤酒。

    俗话说，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缝子，现在看来，人遇到不顺，想撒泡尿都遇到人。我和唐教授没走出多远，树林的隐蔽处就露出两个轿车的尾巴。我说，看来网上的一个笑话说得不错，说世界每掉下一块砖头，就能砸到两个中国人。

    唐教授笑了，扶扶鼻梁上倾斜的眼镜，说，这并不幽默。不过这倒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我反驳他说，这也并不精辟。谈情说爱哪里不行。那边的草棵子，还有那边的苞米地，比这更隐蔽。

    唐教授又笑了，说，亏你还是个人大副主任，现在的孩子们谁能到这茅草扎屁股的地方来，去，也得是环境优雅的公园。

    我说，你这就老土了，现在的年青人讲究的是原生态，莫言的红高粱你看过吧？要的就是那种野性的味道。

    唐教授往前走了两步，说，你看这草棵子，还没到膝盖，你和你们家小郝趴到里边正好，我和我们家大老刘，一进去就光天化日了。

    我追上老唐，轻轻地踹了他一脚，说，你可是咱们F城师范大学的名牌教授，对政府官员有明显的歧视嫌疑。

    唐教授回过身，一本正经地说，这叫什么歧视，你们两口子块头小，我们两口子一个人就能把你们两口子装进去，这是明摆着的事实，怎么叫歧视？你再胡说，我就要告你滥用职权。

    我又推了他一下，说，你还较真了，跟你这种做学问的人真没法沟通？唐教授紧走几步折进树丛，做出与我分道扬镳的架势，还真的不搭理我了。

    我心里话，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我的这个老同学对我有些成见，不单单在学术方面，可能还有其它方面，从他的言语之间我能微妙地感受到这一点。

    我独自一人往下走了一阵，树林的尽头居然是一大片开阔的水面，看来是一个水库。我没敢放水，抬头四处瞭望，南边是一处大坝，大坝上蓝白相间的垛子墙挡住了我的视线，北面是一处缺口，两边的庄稼棵子封住了水面的延伸。只有西边还算开阔，一处瞭望塔孤立地站在水库里，看着对面的我，而我却没心思去看那座水泥石头堆成的垃圾，瞭望塔后面的一座不算很高的小山，吸引了我。我似乎对这个地方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什么时候见过。我抄起手中的电话，问司机小王，这是什么地方？司机小王说，海主任，你忘了，这不是汤头水库吗？我去年端午节给你送去的我钓的那条大岛子，就是在这钓的，我记得你当时说，你还在这栽过三天树呢？我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我记得，对面那座山上，还有我栽的一排树，如果它们还幸存的话，我应该去看看它们。

    我顺着水边往南走，只有顺着南边的大坝，才能走到西面的小山上去。路边的凉亭里，真的有十几个好像远道来的人，一袭郊游的打扮，凉亭的水泥圆桌上摆着一箱啤酒，半瓶大葱伴侣，一堆烧烤的东西，看来他们是要在这里大餐一把了。

    一上南边的大坝，四处一望，过去的印象好像更加清晰起来。毕竟过去的印记太多，而现在加上去的东西很少。我顺着大坝往西走。心想，老唐毕竟没在这里呆过，肯定在哪处草棵子里浇上一泡尿，就算到此一游了。他不找我，我还懒得找他呢？反正我对这里的地形很熟，用不着和他在异乡勾肩搭背，也能顺利成行。

    前面有三个人在水边细心地甩勾，我也想下去看看，这里有没有大鱼。但我往下走了几步，就又往上去了，我知道钓鱼需要静，也许我的一句话，就会让人家白等半晌，也许那边等着野餐的就是他们的同伙，人家还在等着他们的收获呢。

    我又往上走了几步，在我的背后，却有一个声音叫我，来都来了，怎么走啊？

    我听着声音很熟，心想中国真的这么小，不会是那个眼镜老唐吧？我回头一看，还真是那个让我烦的唐教授。我看着往上走的他，说，你猪尾巴插葱，装什么洋相啊？

    唐教授走到我的跟前，说，你没看出来就是我的本事。

    我说，你不是不跟我走吗？怎么还在这等着我？

    唐教授走上坝顶，摸着砖头垒成的垛口，说，谁叫我是姜太公呢，专钓你这个白头发鱼。我就知道你得上山，你不是吹过在这山上栽过不少树吗？

    我说，你怎么知道这就是我当年战斗过的地方？

    唐教授说，你的司机小王说让我在你的前边等着，海主任故地意外重游，肯定去山上看看自己当年的劳动成果。

    我无言地笑了，身边有小王这样的小人精，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知道的。看来只缘身在最高层，这话还真有道理。

    我说，何止是树，没准儿还有你想不到的东西。

    唐教授一愣，来了精神，玻璃片子后面的两只眼睛发亮，老小子，你不是骗我跟你去吧？

    我说不信拉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山上应该有一处人文景观。这一点，我只和你一个人说，这事儿，小王他可不知道。

    走到大坝的尽头，看见了青石板铺成的台阶。台阶的南边是一处几丈深的大坑。挖掘机啃出的牙印还清晰地立在表面。我和唐教授站在大坑边，探头往下看了看，嚯嚯，还真眼晕。沟底下一汪清水，倒映着两张惊恐的脸。一张是我的，另一张是唐教授的。我往后面拉了拉唐教授，说，还真够深的，你说说，这些土都弄到哪儿去了？唐教授不假思索地说，修水库大坝了呗。我猜不出别的去处，就边上台阶边说，这当年的钩机是怎么下到里边去的？

    唐教授也走上台阶，说，亏你还是历史系毕业的，当年修金字塔，埃及人是怎么把那些大石头弄到上边去的？还不是先弄个土堆，再把石头往上运。与此相反，挖坑的时候边取土，边开道，任务完成了再把道填上。这么简单的道理还整不明白。

    我拍了一下自己的秃脑袋，说，你看我这记性，当年学的那点东西，这些年都就酒喝了。我说，做学问，我是不如你，不过老唐，登山你能撵上我吗？

    老唐说，你这还叫山啊？一座土丘而已。谁怕谁啊！

    我们还没出汗，就站到了山顶上。

    山顶上有一座凉亭，看上去年代不是很远。我一步跨上台阶，唐教授在下边看草。那天的南风很大，亭子下边的白茅草在强风的威压下，身子一顺水地向北边倒去，并随着风力的强弱一荡一荡地挣扎，我说，老唐——这回我知道了什么是风吹草低，也知道了什么是疾风知劲草，古代的文人太有才了，他们把什么都写尽了，害得我们这些后人都没词形容了。

    唐教授听了我的厥词，也上了台阶。不过，他没去延续我刚才的话题，却在我的脚下发现了问题。我顺着他的话语往下边一看，是一个太极的图标。我说，你看看这个有没有研究价值？

    唐教授立起身子，说，劣质水泥的杰作。离现在没几年时间，你看边上的檐子都掉皮了，我还是欣赏古代的技术，你说那时也没有水泥什么的，可那些屋墙城墙什么的，到现在都基本完好，现在的技术是先进了，方法多了，可质量不行了。你说的我感兴趣的东西，不会就是这个凉亭吧？

    我还一下子懵了，远远近近看看，这方圆不大的的山顶上，除了这个凉亭，还真没有别的东西。我支支吾吾地说，你再找找，怎么会没有呢？

    唐教授也上下左中右地看了一圈，说，你个老小子，我说你骗我吧，你还不承认。我象征性地掌了自己两个嘴巴，为我的唐突找个开脱的理由，也算是给老唐找了个十足的漂亮面子。

    我一下子跌入情绪的低谷，心想，世事变化不会这么快吧，我刚从副市长的位子挪到人大副主任的椅子上才两三年，我审批的人文景观就没影了？是我真的老了，还是记忆不清了？我愣在那，不知道找个什么话题把原来的喜悦接上。

    好在唐教授并不把我刚才说的话当真，他朝下面吐了口痰，清清嗓子又问我，你当年栽的树在哪啊？

    经唐教授这么一说，我还真辨不清方位了，我往西北一指，说，你看到了吧？下边那个村子，就是我当年栽树喝水吃饭的地方。树，就离那里不远。

   唐教授说，那还真离这里不远，你还去吗？我想了想，说，不去了，一会儿小王该着急了。看着那边树木成林，肯定有我的成果在，意思意思就得了，也没什么研究价值，是不是，唐教授？

   老唐说，那也说不准，谁知道几万年以后，你的成果会不会变成石油，给人民提供能源，到那时我再带研究生来看你的成果。

    我说，你想成为万年龟，成精啊！

    唐教授说，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走到台阶下面，周围都是各种型号的农药瓶子，还有很多灭菌灵的塑料袋子，看来是给花生打药留下来的废弃物，旁边种的都是花生，叶子碧绿，花朵正黄。我和唐教授一边往回走，一边看长势很猛的花生秧子。唐教授说，这些年人得怪病，花生也闹瘟灾，长着长着，叶子一打卷，一变白，立杆就死了。

    我说那叫立枯病，很严重的，要不都提前打灭菌的药，你看这儿就没事。我们顺着地垄往里走，没走多远，一处瘫倒的什么石像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我和唐教授停下来，我说，你看看，这是什么年代的文物？

    唐教授蹲下身子，我也跟着仔细观瞧。唐教授说，看来年代并不久远，底座还有混凝土红砖的碎茬。

文革时红卫兵砸的佛像？我问仔细研究的唐教授。

    唐教授一边起身一边说，不像。混凝土的红砖，文革时没有。当年生产队大窑烧的都是粘土的红砖。不过老海你看，这石像可不是水泥弄的，你看这石头的质地，和当地老百姓的驴槽子猪槽子，还有碾盘的石料是一样的。虽说这图案的水平差些，但石料出自当地，这一点，我还是敢肯定的。

    我用脚踢踢旁边的石像，看不出来是什么内容。只有一截骑在马上的身子。而那个人的脑袋不知弄到哪里去了。我说，唐教授，这里肯定发生过一起文物案，罪犯偷走的那个人头肯定是价值连城。以前报纸上也多有报道，某某地方文物被窃贼肢解后运走。你觉得有没有这个可能？

    唐教授扶扶并不歪斜的眼镜，说，你的猜测并不是没有一定的道理，但在咱们这个地方，好像还没有像兵马俑那样值得一偷的文物。如果有，那也一定在我研究之前，否则，没有我不关心的东西。

    我说，那就奇怪了，你就敢保证你走遍了咱们市的每一处犄角旮旯，就没有放过一丁点蛛丝马迹？

    唐教授又扶了扶眼镜，说，那到不敢说，因为我们毕竟都是外地人，都是因为这所大学才在这个地方安营扎寨。挂一漏万也是难免的事。不过我觉得这个雕像的人物一定和当地有关，或是当地的名人，或者是给当地带来巨大影响的人物。

   我说，那是肯定的，不过就你的考究，你觉得在这个地方谁最有可能成为这里的雕像？

    唐教授想了想，冲着北边拿手一指，说，你看这地方和契丹的老城懿州也就是不到百里，这懿州在当年可是了不得，它三度成为东北地区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中心。它是著名的萧太后的孙女燕国长公主的私城，后来改为国家行政州。

    我点点头，觉得唐教授说的有一定的道理。那你说这个雕像的人物就是长公主？

    唐教授摇摇头，说，那也不一定，就影响来说，萧太后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萧太后是名震历史的人物，这就像鲁迅，他的塑像什么地方都有，但立在绍兴才是正宗。看来萧太后的可能性不大。你想想，从这骑马纵横疆场的情形看，这个地方谁最有可能成为当地百姓顶礼膜拜的偶像？

    我对当地的历史了解的不是很多，但这几年在市县宣传部的经历，对当地的名人也有了些了解。我说，往远了说因为它和契丹的老城懿州不远，杨门女将里的穆桂英或者佘太君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唐教授马上就否定了我的想法，说，这更是不可能。你在这个县呆过，和这个汤头乡有瓜葛的名人你知道多少？

    我又踢踢脚下的石像，从人物的服饰来看，当地在近代能够驰骋疆场的有三个人物，一个是铁马双枪的红司令，一个是土匪头子一撮毛，还有一个是民国时期的赖公爷。

     唐教授觉得有点意思，说说看，我们分析一下，看谁的可能性最大。

    我咽了口吐沫，说，你别着急，我一个一个来。说这话时，过去看材料时几个熟悉的人物一点一点地在我的脑海里打了起来。

    在这几个人当中，属红司令性子最急，她两腿一磕血清马，策马扬鞭向我奔来，我看见血清马趟起的疾风，吓得草原上的青草，或是就地投降卧倒，或是闪向两边，肃立致敬。我说红司令，您不要着急，他们两个肯定不是您的对手，就是跑，他们也一定落在您的后头。

                 

    【编者按】小说围绕一座摔断的石像展开叙述。“我”原来是市副市长，后来挪到市人大副主任的位置，原来经“我”审批的人文景观竟然没有了。面对摔断头的石像，“我”和搞学术研究的同学唐教授做了多种推测。翻开当地的历史名人，其中不乏叱咤江湖、抵挡外来倭寇的巾帼英雄和为了国人英勇杀敌的热血男儿。本以为这个雕像应该是他们中的一个，却不想被当地的一个农人揭开了秘密——原来这个雕像并不是历史上曾经卫国杀敌的英雄，而是一个太监！只因太监认来的干儿子的后人在这里投资，当当地人猜测这里可能是张三丰的故乡，并且被张三丰的后人要投更多的资时，人们立即把功夫用在为张三丰张罗扬名的事上了，太监在这里就被弃之一边了。这些跟“我”的处境多么相像啊！位在时，审批的项目就是事，位不在时，那些立下的项目立即可以捣毁！而这些，竟然跟“我”有着密切关系，只因当初“我”被他们请去题字时，我说一切以带动经济为目的。当一切真的都以经济为目的时，那些属于精神层面的高大的东西便在悄然萎缩！读完，给人的感觉是有点震惊和哭笑不得，从中提炼出来的滋味却是一种莫名的悲哀。小说立足现实，针砭时弊，发人深省，佳作推荐！【编辑：雪飞扬】

                         

《四川文学》2014年10期要目

【小说世界】

浮云 (短篇小说) 刘浪

骑马的观音 (短篇小说) 海东升

算命的人 (短篇小说) 杨中兴

狗剩和剃头匠 (短篇小说) 刘宝库

【 散文百家】 ( "我心中的丹霞山" 全球华文散文征文)

佛门一日…李清明

命名之美…高虹

我的中国, 我的梦

一种幸存的生活方式…陈美英

梦想在这里盛开…石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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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里的闲笔 (组诗)

孟松赵晓梦的诗 (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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