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里，好多人喜欢玩“牛九”牌，这种牌窄而长，有的人把它拿在手中，或成扇形，煞是好看；也有人重叠在一起，只凭自己脑子记，怕别人偷看；也有人不会摆布，满把都是牌，零零碎碎。不过，一个子儿多少钱，可大可小，全看经济实力和大家的约定，乐在其中。一副牌四十八张，从一到十三，唯独没有“四”。单张牌、对子、三张、四张一个数字的，大吃小；对子中两个到四个花色“五”，是喜儿，要先下的，不然就关了门，不值钱；两个到四个花色“九”，是牛，除了不能吃“十三”也就是“天”，别的都能吃。十二是“虎”，单个比天小比别的都打，两个以上也小于“牛”。“一”是地，“一二三”组成“鱼子”，只有十三、十、八组成的“一把摆”才能吃了。一般四个人玩，其中一个人抬牌，叫做“坐家”，不参与，其实就是三个人玩。轮流坐庄。以此类推。

介绍玩法，是为了讲故事。牌局也是社会的缩影。一个人的人品和个性，也能从“牌品”看出不少。比如有的人沉稳，拿了好牌，不动声色放翻别人；有的人拿了好牌，激动得手都发抖，被人识破提防；有的人赢起输不起，赢了钱喜气洋洋，输了钱怨天尤人扔牌发脾气。

我同族的一个伯父，解放前在马家队伍里当军械官，也许算得上一个肥缺吧，因为经常陪同团长玩牛九。有一次，玩了半晚上，手气好得出奇，一直在赢。那位团长手气臭，输个不停。那时候点着煤油灯，部队上条件好，是有玻璃灯罩的那种。团长输得多了，被下级赢了，又不好发作，后来就借物喻人：这个灯罩，一点脸都不要，一晚上明晃晃的。我那族伯听出了其中含义，明白领导不满了。就觉得不能继续赢牌了，团长下牌，是三个“六”，叫做“三锤六”，本来自己手中有三个“牛”，能吃死，就悄悄把一张藏起来，没人吃。团长得意洋洋：哥看着哥的“三锤六”就大得很！赢了一局。按照规矩，能吃必须吃，不吃就犯规。因为一张藏起来，自然吃不了。团长心里也许清楚，另一个人却不知道。再说了玩牌改吃不吃，让了别人，也是大忌，因为别人占了便宜，就会咸鱼翻身的。果不其然，这局之后，团长势如破竹，赢了个钵满盆满。别人还以为团长真的时来运转，只有我那族伯心里清楚，是自己受了领导暗示，做了弊。不过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罢了，谁叫人家是领导，还发了脾气呢。可见小小牌局，也是暗藏玄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