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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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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梁溪】小姑贤

2016-03-10 23:32:31

  小时候,胶东半岛上流行地方剧吕剧,这个吕剧原本叫做“坐腔扬琴”,是由外界常说的山东琴书演变而来的。山东琴书,先前只是个说唱曲艺类的玩意儿,跟江南的苏州评弹说唱的形式差不多,只不过苏州人怀里的是三弦和琵琶,山东人弹的是扬琴而已。后来有人把说唱的琴书,化装表演,形成了“化装扬琴”。有出戏叫《王小赶脚》,饰二姑娘的演员,在自己身上绑了只彩绘的驴,演员装成骑驴状,边说、边唱、边蹦跶。这个吕剧当时在鲁南就叫“驴戏”,俺们胶东人比较文明些,叫它作“蹦蹦戏”。解放后,1950年,政府给它起了个雅致的名字叫“吕剧”。

       我六、七岁的时候,开始缠人。我父母都是军人我缠不起,也不敢缠,撒娇装傻都免不了要吃巴掌,我就缠上了小姑妈。小姑妈那时初中毕业了没事做,农忙时在生产队里当会计兼广播员,农闲时,就跟我们在一起,帮着我母亲看孩子。缠上小姑妈,一是她比我大不上许多年纪,爱说爱笑爱唱歌。二是小姑妈脾气好,比我娘有耐心。再就是她有着胶东滨海姑娘都有的好身材,模样长的俏丽,是我四个姑妈中最美丽的。其实,我最喜欢小姑妈的是她会唱戏,会唱吕剧。

      小姑妈爱唱吕剧,她在学校里就是业余演员。毕业回乡后,也是生产队里的文艺骨干。她最喜欢唱的戏,叫做《小姑贤》。这出戏说的是旧社会婆婆欺负媳妇,总是找茬子对媳妇不是打就是骂,嫌媳妇烧的饭不好吃,地扫的不干净,鞋底纳的不平……反正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专门找媳妇麻烦。好在小姑十分贤惠,处处帮着嫂子躲避刁难。还通过让嫂子装死,自己闹上吊,最终治好了婆婆的臭毛病。小姑妈唱《小姑贤》,唱得认真,唱得动情,她嗓音也清亮,唱来感情饱满,清丽婉转。每当小姑妈唱戏的时候,我总是滴溜着眼儿跟着她的表情转。

       小姑妈跟戏里的小姑英英一样的贤惠,跟我娘在一起,姑嫂感情好得很。那时,我父亲远在海防,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人。我娘是个医生,那时经常要下乡巡回医疗,就把我们姊妹交给了小姑妈。小姑妈跟我严肃的父母不同,她成了一家之主后,就带着我们疯,没大没小的,一点规矩也没有。打沙包、跳橡皮筋、老鹰抓小鸡,这些游戏闹腾得我们很开心,我们姊妹们都喜欢她。

       小姑妈有着胶东姑娘特有的勤快,手脚利索,家里总是给她收拾的干干净净。烧饭、浆洗、抹桌子扫地,她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就搞定。每天她都像是个小鸟儿一般快活,在我眼里,她根本没个姑妈的样儿,就是个孩子头儿。有次在青岛,弟弟光宇手里抡着一串钥匙玩,不小心一脱手,一把钥匙飞出去了,不偏不倚地砸在小姑妈的脑袋上。当时把她给砸晕了。奶奶看见不干了,一双三寸小脚跺的地板咚咚响。奶奶常说,“小姑娘,大孙子,都是老婆子的心头肉。”“心头肉”给砸晕了,那还了得?结果是奶奶把光宇弟弟的头夹在裤裆里,抄起擀面杖,对着他的屁股一顿狠抽。疼得弟弟杀猪一样地狂吼。小姑妈醒了,顾不上自己头晕,把光宇紧紧抱在怀里,心疼得满脸都是泪水。

      结果是这姑侄两个坐在地上哭了个昏天黑地。

      小姑妈心地善良,可也有忍不住要教训我们这帮熊孩子的时候。那是个夏日,我娘到乡下巡回医疗几天后,回到家中,一看她的脸色,就晓得非常疲劳。小姑妈怕我三岁的小弟弟卫儿歪缠,就招呼他跟自己一起在小房间睡。卫儿是家中老幺,母亲对他十分宠爱,好大了也不断奶。这家伙睡到半夜,习惯性地摸上去要啃奶子。他忘了是跟小姑妈睡了。小姑妈那时还是个大姑娘呢,又羞又恨一脚把他从炕上踹了下去。

       我娘在东房里听到咕咚一声,以她军人的机灵马上就问,是啥落地上了。小弟听到娘的声音,这才醒了他的大头梦,蔫不出溜的像猫一样逃进了娘的屋。为了这事,旁人都以为我们家里会闹别扭。谁晓得这姑嫂两个人叽叽嘎嘎地笑了好几天,每次都笑得小姑妈脸儿羞红。小姑妈,就像她爱唱的《小姑贤》一样,是个贤惠、纯情、大度的小姑。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那年,小姑妈来到江南看望哥嫂,六、七十岁的人了,依旧身材窈窕,脸儿俊秀。只是头上半白的银丝告诉我,小姑妈真得老了。小姑妈见到我,仍然跟在乡间一样喊我的乳名,仿佛眼前不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儿,还是那个总是坏笑的小侄儿。

       小姑妈问我:大凤儿,还想吃姑妈烙的煎饼不?沾了臭虾酱吃好香。你小时候,总是歪缠,要我烙煎饼。

       我说,姑妈,那东西的味道都忘了,几十年没吃了。我倒是想让你做给我吃呢,只是咱这江南地方什么家什都没有呢。等我回到胶东到你家去吃。

      小姑妈回乡了。我家媳妇虎妞像是得了疯病一样,冷不丁的就会痴痴地笑上一会儿。我就纳了闷了,这傻婆娘她笑啥呢?

      我问她,总一个人傻笑啥啊?她神神鬼鬼地说:你咋叫那么臭的个名字啊。我说我的名字咋臭了?她就噗嗤笑了:你不是叫大粪吗?这傻人,原来是把小姑妈喊我的乳名大凤,听成大粪了。这小姑妈浓烈的胶东方言,到了这个南蛮子耳朵里变了味了。

     “嗨,听好了。是大凤,凤凰的凤,不是你那个什么大粪。你才大粪呢!”我这个气啊,连着对她大吼了三次。我气得蹦高儿,虎妞笑弯了腰。

       我贤惠、爽朗、爱唱爱笑的小姑妈,要是听了我和虎妞的对话,我想,她得乐得笑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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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3-15 17:01:00
回复清鸟:还是俺这个老乡善解人意,好好的一出《小姑贤》的吕剧,他们咋就要笑俺呢?为找到清鸟这样的知音老乡深感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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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3-15 17:01:54
回复云泥:云泥兄弟,你看俺这个帖子投稿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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