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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瑞生

骆瑞生 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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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味】第一个以及最后一个恋人(3,4)

2016-04-20 11:23:44
  
  这半年来,我一次音乐课都没有去过,以至于音乐老师都不知道我这个人,有一次他问我们班的人,高二级的第一名是你们班的吧,站起来我看看。然后下面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老师问怎么啦,底下的人回答说他一节音乐课都没上过呢。音乐老师让白杨来叫我,白杨这才不得不回教室叫我。
  这是半年来白杨第一次和我说话。白杨在门口说,梁瑞生,老师叫你。声音低得像蚊子一样。
  我将头从书本里抬起来,问她说,是哪个老师?
  她说是音乐老师。
  我说你等一下。然后我就带上音乐书和她一起去了阶梯教室。在去的路上时,白杨犹犹豫豫地说,你最好想个理由。
  我说我没有理由。
  白杨白了我一眼说,死活都是你自己的,我懒得管。
  我说,不需要你管。
  白杨说,你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我没接话,这时已经到了音乐教室,白杨敲了敲门说,梁瑞生来了。
  我站在老师面前,心里直发虚,但是想不到这个我一向误会的老师竟然没生我气,他只是淡淡地说,读书很重要,音乐也很重要,不要变成书呆子。找个位置坐下吧。这个老师万万没想到他这句话对我一生都产生了影响,我后面的众多兴趣不能不说没受这句话的影响。
  我现在回想起这一幕,我不知道是该怨恨这个老师还是感激这个老师,若不是他让白杨来叫我,我也许就不会和白杨有那么多曲折断肠的故事,我也不会变成现在的这样。
  白杨的成绩自从那次退滑以后就没能再爬起来,而且有越加下滑的趋势。我对此竟然有些幸灾乐祸,觉得这是她和别人恋爱的报应。但是这不道德的快意过后又深深的忧虑起来,说实话我是不想看到白杨这样子的,我希望她成绩变好,然后和我一起考大学。我只能把我和她的未来设想在很久的以后了。
  白杨和她男朋友分手的事情在班里传了一阵,我从他们的风言风语里得知了大概,白杨并不喜欢那个男生,所以他们几乎不见面,最终那个男生受不了白杨的冷漠就说了分手,但是也有人说是白杨主动提出的分手,谁真谁假就说不清楚了。
  我没想过去向白杨求证,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那天白杨拿着数学试卷向我走来,她有些羞赧地说,这个题他们都不会,所以来问你。
  我说哦,然后就给她开始讲了起来。
  题讲完时,白杨说了一声谢谢就准备走,我叫住了她。
  白杨问我什么事。
  我说,白杨,我们和好吧。
  白杨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说,以后我帮你学习数学吧。这句话恰好被旁边的同学听到,他们马上开始起哄。
  我以为白杨会拒绝,但是想不到白杨又点了点头。
  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我每天都厚着脸皮去给白杨讲数学题,白杨刚开始有些不习惯,最后也就好了。她听数学的时候一脸呆样,把笔杆咬在嘴里,咯咯地咬着,像是嗑瓜子一样的声音。我说了一遍她不懂,就歪着脑袋,有些担忧地说,这个还不懂哎。一般这时男生都会敲一下女生的脑袋说一声笨蛋,而我就是抖擞一下精神,又从头讲起来。有时白杨还埋怨我说不懂风情。我撇撇嘴道,风情二字不是骂声笨蛋就有的。白杨就白了我一眼。
  我和白杨的关系到达了一种很微妙的境界,安全而不突兀,温和而不浓烈,假如我能选择的话我宁愿永远和她保持这种关系。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失去她,纵然这样的代价是得不到她。
  有一天下晚自习后,白杨迟迟没走,一直用眼睛瞧着我,一会深呼吸,一会短呼吸的。
  我问她怎么了,她竟然娇滴滴地说,天太黑,我怕。
  你以前不是都这样回去的吗?我说。
  但是今天怕啊。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好吧,你等一下。我收拾好书包,跟着她走了出去。
  走出去一看我才知道今天是平安夜,满大街的都在卖包装得花花绿绿的苹果。街市上都是崇尚过洋节的年轻人。看得出来白杨很高兴,她走过一个又一个的小摊前,弯下腰,一个一个地看着。最后她选定了一个,从口袋里小心地掏出一叠叠好的一毛的零钱,我对她说,我这里有零钱,你这么碎的钱怎么买啊。白杨笑了笑,将钱递给小贩,小贩也没数就把苹果给她了。她捧着苹果,像是敬神一样捧在我面前,这时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像是流过夜色的水。
  给你,她说。
  你自己吃呗,我不太喜欢吃苹果。
  谁让你吃的啊,是给你看的。白杨说。
  莫名其妙。我说。
  白杨生了气,说,你到底要不要?
  我只好接过来,以为这样就完事了,但是白杨却看着摊子上的苹果发呆。我问她怎么了。
  她气呼呼地说,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我问知道什么。
  她说平安夜。
  我说这是洋人的节日。
  她说,我不管这个。
  我说,你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吧。
  她指着一个苹果说,你给我买这个苹果。
  我笑了笑,将她买给我的苹果递还给她,说,你吃这个吧,我不吃。
  她特别无语地看着我,眼睛下耷着,一副委屈的样子。
  我只得给她买了,她抱着我给她买的苹果开心得像个孩子。
  我至今想起这一幕,总是无比汗颜,对于我这个刚从农村出来的孩子,这些事物的确没见过,然而可悲的是许多年之后,我知道了这些洋玩意,却再也不想买一个苹果送人了。
  在下一次排位置的时候白杨事先给我打招呼,让我把同桌的位置留给她,我问为什么,她笑嘻嘻地说,这样梁老师才能更方便的教学生功课啊。我听到白杨这么说之后,心脏像小鹿一样撞着胸腔。
  幸好没人愿意和我同桌,我也不至于为了白杨拒绝掉别人。
  白杨和我同桌之后,越发显得像是个小孩儿,这让我特别无语。比如她会给我说一些很弱质的漫画内容,并强行让我看,给我讲一些完全无笑点的笑话,我不笑时她从不检讨自身的问题总将责任推到我是个木人的身上。而我对她丝毫无办法。
  有一天,冬天的暖阳从窗户射进来,慵懒地洒在白杨脸上,我偶然将头从书本里抬起来,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得呆了,我似乎从来没有仔细看过白杨的脸,这一刻的白杨正默默地思考着,笔咬在嘴里,安静得像梦,这一帧明信片样的风景就这么刻在了我脑海了,许多年后我都能想起来。
  白杨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混着阳光的味道,变成了我记忆里的味道了。
  高二的时光悠长,没有高一时的青涩也没有高三时的忙碌,我们可以有许多时间做自己的事情。
  白杨就站在门外,穿着雪白带小花的羽绒服,安安静静地站着,她的头发不知道怎么放下来了,悠悠地披在肩膀上。今天是星期六,教室里没有一个人,我因为既不能回家也没钱出去玩就只能在教室做题。白杨是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那时我正在解一个很难的数学题。
  没事,我等你做完题。白杨在我说我在做作业不能出去后说。
  我没再多说,又将注意力放在题上。白杨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我前面,当我抬起头时蓦然看见白杨双手伏在桌子上,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我,她的脸几乎就要挨着我了,那么近,我甚至能听到她轻轻的呼吸声,她的头发垂下来,盖住了我的试卷。我的脸蓦然红了,而白杨像是沉入了梦中一样,痴痴的发着呆。我就那么看着她,两个人十分可笑的凝视着。只是我是有心的,而白杨则是无心的。
  你看我干什么?白杨终于发觉我在看她,红着脸问我。
  我说出了也许是这一生我说得最大胆的一句话,我说,因为你好看。
  白杨半天说不出话来,将头从手腕里抬起来,脸上被压出了一道红晕,她用手揉着。
  你真的很好看。我再一次鬼使神差的说。
  白杨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我愣愣地看着白杨。
  你要不要出去?白杨走到门口时回头问我。
  我将东西收拾好,就跟着白杨走了出去。彼时南方的小城还不冷,我问白杨去哪里。白杨摇着头说不知道。
  那你说去哪里?白杨问我。
  我捏了捏口袋里的钱,有了自信,对白杨说,我请你喝奶茶吧。
  白杨没有拒绝,默默地跟着我。
  我们到了一家奶茶铺前,我问白杨要喝什么,白杨盯着密密麻麻的单子,一时不知作何选择。我后来才知道白杨是在上面找最便宜的。
  这个。白杨说。
  我给老板说要一杯这个,老板望了望我,不确定地问,只要一杯吗?
  我点了点头说,只有一杯。我说这句话时竟然破天荒地没有一点自卑,我很肯定地说了出来。
  白杨拿着奶茶,握在手里,她没有问我为什么只买一杯,她浅浅地喝着,像是一只小狗一样跟着我。
  那我们去书店吧。我对白杨说。白杨点了点头。
  我有时间时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书店,我可以在那里呆一整天。
  白杨坐在我旁边看漫画,书店寂静无声,时间流淌的声音似乎也能听见。多年之后我看胡兰成写给张爱玲的婚约,上面说,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我想那刻就是这种感觉吧。
  白杨掩着嘴吃吃地笑着,我低声对她说,别笑,吵到人了。
  白杨撅起嘴巴嘀咕说,可是好好笑啊。
  可是她刚说完就不笑了,静静地坐着。我见她没反应,别过头去看她。她正用双手撑着下巴望着我。
  你看什么?这次该是我问她了。
  你看书的样子好认真!白杨啧啧地说。
  废话。
  你真的很拽哎。白杨取笑我说。
  你不看书了?我问。
  不看了。
  我说,那你想干嘛?
  白杨挤眉弄眼地说,看你咯。
  我装作没听见,将头埋在书页里。心还在扑通扑通地跳呢。
  我看到白杨的弟弟白桦时,他正抱着篮球走过来,我们在白杨家的小区前来了个正面相遇。白杨远远地就看见了白桦,立马躲在了我身后,我问她怎么了,她什么都没有说。这时白桦跑了上来,大声说,白杨,你躲什么躲,我老远就看见你了。
  白杨这才不得不出来,你又去哪里玩了?白杨问白桦。我看了看白桦,大概十五岁的样子,长得很清秀。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竟然敢把男朋友带回家?白桦似乎将我当成了透明人,只顾和她姐姐打趣。
  你瞎说,我哪里带回家了……不……他又不是我男朋友。白杨口不择言地说。
  我才懒得管你呢,你别让老妈看到就好了。白桦说完就径直进了小区门口,这时我第一次和白桦见面,多年以后我们两人时常出去醉酒,说起这件事情时,白桦连连说那时年轻不懂事,莫怪莫怪。
  白桦走了之后白杨一脸绯红地对我道歉。我摇着头说,没事,我挺喜欢你弟的,叫白桦吧?
  白杨点了点头。
  我们一时找不到话来说,白杨就冲我挥了挥手说,那你慢慢回学校,我们周一见。
  我说,好。
  星期日我在教室做题,做着做着脑海里就突然浮现出白杨的脸,她在我脑海里浅浅地笑着,怎么都挥不去。我便放下笔,干脆享受起来,任由白杨在我的脑海里乱窜。
  要是今天是周一就好了。我情不自禁地说。
  这时白杨竟然出现在了教室,她背着书包,安静地走进来,安静地坐下。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白杨撇了撇嘴问我,干嘛这个表情?见到鬼啦?
  我摇了摇头,问她,你怎么来了。
  要期末考了,得复习啦。
  我压抑住心里的激动,看都不敢看她。这时教室里有别的同学进来,见到我们两个时,突然向外面走去,刚走到门口,又折转回来,笑嘻嘻地问我们,要不我还是走吧,影响你们谈恋爱了。
  白杨将手里的书给他丢了过去,然后就一直把脸埋着。我和那个同学说了一些别的事情,他在教室里坐了一会儿后,又站起来说,你们分开坐嘛,这么多空位都要挤在一起。
  我还真没意识到这点,白杨是我的同桌,一直就这么习惯了,经同学一提出来倒真觉得怪怪的,于是便局促起来。
  看来我还是走了吧。他抱起一本书冲我比了一个厉害的动作就匆匆跑了。
  白杨依旧趴在桌子上,我将后面的桌子挪了挪,从她后面出去了,坐在了最后一排。
  白杨什么话都没说,我们一远一近地坐着。直到白杨走时都没有说话。
  白杨走时突然回头问我说,梁瑞生,你真的就这么在乎别人的想法吗?
  我无法辩驳,也不想辩驳,因为我的确不能不在乎别人的想法。
  
  四
  期末考试结束了,我在寝室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时白杨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双手按住门框直喘着大气。
  幸好你没走。白杨还没等气息喘顺就急急地开口说。
  白杨的这句话不知道为何突然就将我打动了,我鼻子酸酸的,我费了好大劲才强压下来。
  这是男生寝室,你怎么进来的?我问的问题总问不到重点上。
  期末了,都可以进来。白杨说。
  你考得怎么样?我边收拾东西边问。
  还好,你室友都走了?白杨坐在凳子上四处打量着。自言自语地说,这是我第一次进男生寝室呢。
  感觉如何?我问她。
  没感觉,就是有点臭。白杨扇了扇空气。
  你来干什么?我终于问到了点子上。
  白杨扭动了一下身子,从背后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
  你把你的联系方式写下来。白杨憋红着脸说。
  我没有手机的,我说,况且寒假很短,很快就能见面了。
  白杨蹙着眉头,提高音调,你到底写不写?你家座机也行。
  我无法,只得将我家座机号码写了上去,给她时叮嘱她,你别打给我,我有时间就打给你,我爸妈要是知道有女生打电话给我非得把我抽死。
  白杨折好纸,笑嘻嘻地说,放心吧,我才不会有事无事地打电话给你,不过你打电话也要小心点,最好是白天打给我,那时我爸妈都上班去了。白杨说完后又从另一个口袋拿出一张纸,对我说,这是我家的电话,欢迎随时骚扰。
  我无奈地接过她递过来的纸条,边装进衣袋边说,那样危险的话就干脆不打了,反正很快就见面了。
  白杨立马拉下脸来,对我很严肃地说,你说了半天就是不想给我打电话吧?
  不是,我就随口一说。我连忙辩解说。
  白杨一下子转怒为喜,凑上来低声说,要不我们打电话时设个暗号什么的,你给我打电话时响三声就挂掉,那样我就知道是你了,然后趁没人时给你打过来,我给你打电话也这样,你要是听到电话响三下就挂了,那肯定是我了,你再打给我,这样我们都知道对方安全了。白杨美滋滋地说。
  我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就两个字,无聊。
  白杨撅着嘴,找不到话来说我,一副委屈的样子。
  好啦,别委屈了,我走了。我拖着我那个又大又破的箱子说。
  白杨一下子就变得黯然,我的心突然就皱了一下,疼,我站住,别过头来看白杨,她失魂落魄地站着,手指交绕。我不知抽了什么风,走过去摸了摸白杨的头,她显然被我的动作惊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相信地看着我。我这时反倒一点都不紧张。
  我走了,我说。
  白杨显然还没从刚才的事情恢复过来,等我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了下来,我站在门口望着她哭着,心碎成了一团,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就那么看着。她一把将我推出去,砰一声关上了门,大声地说,让我哭会儿。
  我靠在门边,脑袋空空的,幸福和心酸相互交织着。
  楼道里人来人往,我却感觉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和白杨两个人。
  这时白杨打开门出来,眼睛红红的,她看着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也对她傻笑着。
  走吧,我送你。白杨说。
  我们一起走出去,经过校门前的小店时我恍然想起那次暑假回家看到白杨的情景,忍不住笑了出来。白杨问我笑什么,我摇着头说没有。白杨就不说话了,走了几步后慢慢站了下来。
  我就送你到这里。白杨转身就跑了,我喊了几声都没有喊停。
  我在家时总是不自觉地出现幻听,听到电话在响,然而跑过去一看,电话好好的,没人打电话过来。我无事时就盯着电话发呆,我多想它叮叮地响起来,又多害怕它响起来啊。
  我终于忍不住了,在一个阴雨晦暗的中午,我将电话拨了过去,白杨家的电话我早已烂熟于心。我按按键的时候手都在发抖,我在心里默默念道,只三声,三声就挂。电话终于被我拨了出去,我默数着,一……二……三……啪,我挂断了电话,心里一阵得意,然而得意过后立马陷入无比的紧张中,似乎有人勒住我的脖子,让我喘不上气来。我时刻都不敢离开电话,又疑心电话没被我挂好,怕她打不过来,反复检查了几遍后才安下心来。
  电话终于响了起来,一声都还没结束我就接了起来。
  喂——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了白杨的声音:
  当阳光照在海上的时候,
  我就开始回想着你。
  当月亮照耀湖面的时候,
  我就开始回想着你。
  当路上扬起灰尘的时候,
  我就会看到你的身影。
  夜晚在小巷中,
  而然遇到了一个陌生人,
  我就好像看到你的身影。
  当大波浪掀起的时候,
  我就会听到你的声音。
  当大家熟睡时安静的森林里,
  我也会听到你的声音。
  就算没有在一起,
  我依然在你身边,
  而你依然在我身边。
  太阳下山星星开始闪亮,
  啊!如果你在我身边的话。
  咳咳……白杨不停地咳嗽着。
  她说,我念得不好听,你不准笑我,
  我的鼻尖痒痒的,眼睛也痒痒的,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说,好听。
  白杨顿了一下说,那当然了,我可练习了一周。她说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你也真沉得住气,一周才给我打电话。
  我无言以对。
  好啦,原谅你啦,她在那头笑嘻嘻地说,给你念首诗算是你主动打电话的奖励。
  你的意思是要是我不打电话给你你就不给念啦?
  她说,是这么个意思。
  我说你怎么知道这首诗的。
  她在那头嘿嘿地笑着说,是在某个笨蛋的笔记本里看到的。
  你偷看我笔记本?
  才没有,这是我不小心看到的。
  偷看就偷看了嘛。
  她在那头说,你再这么说我就挂了啊。
  我连忙转了话题。
  我们就这么一直聊了下去,聊了好久好久,我发现我若是隔着一根电话线,我是有如此多的话可以对白杨说,但是为什么在她面前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呢?
  有一次我问白杨为什么不主动打电话给我,白杨吞吞吐吐了半响才说,只有你主动打电话给我,我才能回拨过去,这样你那边就不用话费了。
  我默默地听着,白杨见我没说话,以为自己说错了,连忙给我道歉说,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不是那个意思,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
  我说,白杨,我没有多想,谢谢你。
  白杨还是在那头哭了起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那可悲可怜的虚荣心在白杨面前就一点都没有,它们似乎一下子都消失了。
  我开始倒数着开学的日子,每一天都过得极其漫长。
  我像得了病,只有看到白杨,我的病才会好起来。
  当白杨终于站在我面前时,我正从汽车站出来,她在人群中显得落落可怜。她向出站口张望着,但是我走到她身边她都没发现我,我就在她旁边静静地看着她,要把整个寒假没有看到的都补回来。
  这个傻瓜。
  当白杨终于看见我时,她不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你什么时候到的?她不解地问我。
  有一会儿了。我说。
  我都没看到,你干嘛不叫我?她说。
  你在这里等了多久?我不待她回答,就继续说,你真是傻得冒气,又没电话联系,要不是我看到了你,你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好啦,好啦,别骂啦,你不是看到我了吗?白杨甩了甩手说。
  你饿了吗?白杨问我。
  你呢?
  不饿。
  那我们回学校吃。
  我和白杨坐在公车上,白杨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我看着白杨的侧脸发呆,她的头发又长长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杨的头已经靠在了我肩膀上,她闭着眼睛,头在我肩膀一拱一拱的。我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一直让白杨靠到了学校。
  我轻轻推了推白杨,对她说,到了。
  白杨微睁开眼睛,对我说,我知道,我就没睡。
  啊!那你?
  白杨和我的脸就同时红了,她把头从我肩膀上抬起来,自顾自地下车。我紧追在她身后。
  梁瑞生……白杨突然回头叫我,叫住了我之后却不说话了。
  怎么啦?我问。
  白杨气得白了我一眼,又掉头匆匆走了。
  我茫然地站在原地,然后嘴角不自禁地浮起了一丝笑。
  白杨,我在心里默喊着她的名字。
  我和白杨的事情在班上成为了公开的秘密,他们老是旁敲侧击地问我们怎么在一起的,而我也回答不上来,于是就摇头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他们就一脸鄙视地望着我,继而转头去逼问白杨,白杨把头深埋在手臂里,瓮声瓮气地说,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我在旁边乐得不行,等人散去后,白杨一脸茫然地问我,我们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
  我说,是被他们逼出来的。
  白杨眉毛一横,对我凶道,明明是你追我的。
  我说,这是异性相吸。
  她说,谁和你这个臭石头异性相吸?
  我只是笑着看着她,直把她看得脸发红。她捂着脸说,你别看我了。
  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看书。
  什么?
  看书,你不想考大学啦?
  你好凶。白杨歪着头对我说。
  废话。
  我一直很反感那些下晚自习后偷偷去跑道溜达的情侣,觉得他们无聊之至,但是想不到我也很快加入了他们的队伍,成为了跑道游击队的一员。这主要是白杨的功劳。我们最后一节晚自习一般都没有老师,所以那天晚上,白杨对我说,我们出去玩吧。
  我说,我还有作业,而且也没什么地方玩儿。
  去转转跑道什么的。白杨对我说。
  你还真无聊。
  白杨一脸委屈的望着我,又把头埋在手臂里。
  我说,你能不能别像只鸵鸟,一有事就把头藏住。
  她说,要你管。
  我叹了一口气,对她说,就走一圈。
  白杨立马来了精神,连连点头。
  我们就一前一后地出去了,跑道上早已被无数情侣占领了,我和白杨茫然地站着,顿时尴尬得很。
  走,回去。我对白杨说。
  白杨说,他们就能走,我们为什么不能,说完就自顾自地走了过去,我无法,只得跟了过去。
  那天月色很好,校园里的树疏影横斜,我和白杨在跑道上踏着小碎步,白杨和我絮絮叨叨地说着她小时候的事情,一说起来就没完,我也忘掉了只走一圈的话,不知道围着跑道傻逼似地走了多少圈。
  这次走了之后,以后的晚上的跑道上都有我们的身影。这是我唯一可以和白杨在一起的无拘无束的时间,虽然是同桌,然而在教室时终究感觉到拘束。
  我竟然也养成了上课咬耳朵的毛病,时不时地就会和白杨说话,有时老师管得严,就在本子上写小信息。时间一久,我就发觉出问题了,和白杨谈恋爱以来,我对学习的注意力大不如以前,而且用在学习上的时间也少了许多。最要命的是月考成绩出来后,我倒退了两名,变成了第三名,白杨倒是前进了两名,我们倒是一进一退,配合极好。
  我在得知成绩后沮丧至极,白杨虽然进步了两名也不敢表现出高兴的样子,一个劲儿地安慰我。我想了想对对白杨说,我们分开坐吧,坐在一起真的会影响学习。
  白杨笑着说,那上课的时候我不打扰你,也不说话。
  我说,不是这个,你坐在我身边时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白杨说,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开啊。
  我说,那没办法,现在学习为重,你就坐这里,我搬位置。
  白杨对我说,你要是敢搬,我就不理你。
  我说,随便吧。
  白杨诧异地盯着我,我没敢去看白杨。
  中午午休的时候我就搬了位置,白杨在旁边冷眼瞧着,也不帮忙也不说话,
  白杨果真就不理我了,第二天中午我叫她去食堂吃饭,她别过头,挽着同伴的手就走了。我室友拍了拍我肩膀说,哥们,女人得罪不起啊。
  我没有说话,跟在白杨她们后面去了食堂。
  我端着饭坐在白杨对面,她的同伴见状,对白杨说,我过去吃了,你们好好聊聊。
  白杨说,别走,我和他没什么好聊的。
  她同伴叹了一口气,还是走了。
  我默默地吃着饭,她也默默地吃着饭。我终于开口说,我们还是学生,当然要以学习为重啦。
  白杨气冲冲地说,别的学生也恋爱。
  我说,我和他们不同。
  白杨说,你有什么不同?
  我说,我输不起,一次都输不起。
  白杨用恨恨的眼神瞥了我一眼,低着嗓子说,假如有一天你面临在我和学习间做选择,你会选择学习咯?
  我说,不可能存在这种情况。
  白杨说,现在就已经存在了。你是选择学习吧?
  我梗着脖子,粗重地喘了一口气,说,是。
  白杨眼里闪过一阵失落,叹了一口气说,我就知道会这样。
  我说,你知道还问?
  白杨停下筷子,对我说,梁瑞生,你不觉得你太可怜了吗?
  我一怔,白杨已经站起来走了。我脑袋里就一直回响白杨说的话,梁瑞生,你不觉得你太可怜了吗?
  我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晚上时,我发现我的书里夹了一张纸条,是白杨给我的,上面写着的是,刚才我是乱说的,你别往心里去。我笑了笑,心里暗说,你说的是对的,我就是那样的人。
  晚自习时我实在是没有力气坐一分钟,就带着书回寝室,这是我第一次早退,同学们都惊讶得合不拢嘴巴。白杨追出来,拉住我的手臂问我,你去哪里?
  我说,我想回去睡觉。
  白杨说,你以前从来没有早退过,你是不是因为我那样说你才这样的?
  我说没有。
  白杨说,我都已经给你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我侧过她的身子,慢慢走了。白杨在后面红了眼睛。
  在我快走到寝室楼下时白杨又追了上来,她说,你跟我回去。
  我说,你有什么权利命令我?
  她着了急,胡乱地说,你不跟我回去我就告诉班主任。
  我说,幼稚。
  她哭出来了,抹了一把眼睛说,我就是幼稚。
  过往的人频频对我们行注目礼,我对白杨说,你快回去,我回去睡觉你也跟着么?
  白杨说,跟。
  我哭笑不得,就又往寝室走,我以为白杨跟几步就不敢跟了,想不到她却一直跟在后面。
  你到底想干嘛?我问白杨。
  白杨低着头不说话。
  ……
  走吧,回去吧。我对白杨说。
  白杨从我手里拿过书,在前面快步地走着,刚进教室,就听见同学们的哄笑声。
  哈哈,白杨胜利了。
  白杨没理他们,径直地走到我的座位坐下,我的同桌识趣地站起来让位。
  我们两个坐在一起,像是两个负气的小孩子,相互不说话,一说话就出必杀技,必要杀死对方。
  这时班主任进来了,每次月考成绩出来他都要教育我们一节课,这次也是例行公事而已。
  他扫了一眼整个教室,发现白杨坐在了我身边,就问白杨说,白杨,你怎么坐到那里去了?
  白杨低着头没回答,底下的人就拼命压低声音笑。班主任随即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也没再纠缠这个问题,就开始他的随意演讲了,想不到一开口就以我做例子,他说,梁瑞生同学下降了两名嘛,这可以看出来两点,一是世上没有常胜将军,二是第一名的位置人人都是有机会坐的……
  他还没说完,底下又哄笑成了一片。
  我这时反倒像是无事人一样,也跟着他们笑了起来。白杨又学着鸵鸟的姿势把头埋在手臂里。
  我笑完了之后觉得兴味阑珊,也学着白杨的姿势趴在桌子上。
  (未完待续)
绝域莲心

绝域莲心 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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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4-21 22:03:58
爱情当中最美好的回忆,便是最初的那段记忆,当白杨和“我”真正的踏入爱情的领地,两人的爱情也正式进入了马拉松长跑的第一步,接下来,又会有怎样的考验呢?期待下节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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