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文学 回复本帖
骆瑞生

骆瑞生 童生

  • 18

    主题

  • 19

    帖子

  • 551

    积分

【百味】第一个以及最后一个恋人(5,6)

2016-04-20 11:26:52
  
  这时桌子微微地颤抖着,我向白杨看去,只见她肩膀一耸一耸的,我的心哗地一下就碎了,慢慢用手扶起她的脸,她却死活不让我看,我在桌子下悄悄拉她的另一只手,她开始还不让我拉,一个劲儿地打我,但是慢慢就不反抗了,任由我紧紧地握着。我似乎使完了全身力气去握白杨的手,我心里的疼痛有多少,力气就有多大,但是白杨似乎一点都没感觉到。
  这是我第一次拉白杨的手,我以前为了拉白杨的手想尽了所有办法都没能得逞,想不到今天竟然这么拉到了她的手。握着她的手,我心里竟然有一种巨大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可以将所有的东西沉湎进去。
  我给她画了一张举手投降的丑丑的画,然后推到她面前,她看过之后,伏在桌子上笑了起来。她别过脸来看我,眼睛红得很,泪光闪闪,又带着一丝少女无邪的笑,美得让人忘记了呼吸。
  后面的课上,我们两个都没有听一句,白杨在我的手心里不断地写着自己的名字,而我不断地在记她写了多少遍。
  下晚自习后,白杨问我,我写了多少遍。
  我说,八百九十一遍。
  她说,你确定?
  我将正正规规写在本子上的正字给她看,你数数。
  白杨说,我在你手心上写了这么多遍,你就要记住我这么多年,不,减十倍,你要记住我八十九年零一个月。
  我说,那时我们都死了。
  白杨说,死了也要记得。
  我说,我一遍都没在你手心写,你是不是一点都不会记得我?
  白杨说,有这个可能。
  我捏了捏白杨的手,白杨吱地一声叫了出来,幸好已经没多少人,不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我把白杨送到她家小区门口时又碰到了白桦,他出来买东西,看到我和白杨时,他笑嘻嘻地对白杨说,你上次还说不是,还想骗你老弟,我早就看出问题了。
  白杨低着头没说话,我估计这是她第一次在白桦面前露出温柔如水的一面,就连白桦也啧啧地说,谈恋爱的女生果然不一样。
  我这时对白桦自我介绍说,我是梁瑞生。白桦看了看我,对我说,哥们我够意思,绝对会保密。
  我笑了笑,不知说什么好。白杨说,你快去买东西,我在这里等你,这么大晚上买什么东西啊?
  白桦反唇相讥,你大晚上都能谈恋爱,还管我买东西?
  白杨吃了哑巴亏,只得冲我吐着舌头。
  白桦一走,白杨才松了一口气,对我说,以后你别送我了,今天要是遇到的我老妈,那我们都死定了。
  我说,我不送你到这里,就送到前面那个路口。
  白杨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连连点了点头。
  这时白桦过来了,我给白桦打了一声招呼后就往学校走去。白杨和她弟弟一起进了小区。
  第二天,我进了教室后发现桌子上已经放上了一份早餐,我向白杨看去,她冲我挤了挤眼睛。
  我和她就这么凑巧,我正好没吃早餐,她就正好给我买早餐,我不得不相信,我们之间的确是有一根线牵着。
  我同桌酸溜溜地说,有女朋友太他妈好了。
  我说,麻烦的时候就等着后悔吧。
  他说,麻烦也是甜蜜的麻烦。
  我一想,他这么说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课间十分钟白杨都会过来黏我,她和我小声地说着话,天文地理,世间百态无所不包。我都被她给震撼了。我问她怎么知道的这些。
  她得意洋洋地说,这是女生的本领。
  我说,果然,女生果然都能瞎扯。
  她横眉怒眼,问我说,你说谁瞎扯了?
  我赶紧闭上嘴巴,捞起一份报纸来看。
  白杨就开始扯我的报纸,娇滴滴地说,你别看报纸,看我嘛。
  我说,你脸上又没字。
  白杨说,哪里没有,你看这里,她指着自己眉尾上的一个小痣对我说。
  我一下子就无语了。
  我以前都没发现白杨这么黏人,甚至课间操的时候她都得换位置和我站在一起。边做操边和我悄悄话。
  我说,白大小姐,你能消停会儿吗?
  她说,不能。
  ……(一脸黑线)
  但是除了这些小瑕疵之外,白杨就几乎全是优点了。并且于我而言,这些小瑕疵也和小优点差不多。
  我们下午时都会去楼上的天台或者楼下的花坛背文综,每天还没下课时,白杨就千里迢迢地递纸条问我去哪里背书,前面的同学递给我时总是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这让我很尴尬。我一般都是不回的,然而这时白杨的第二封加急信又来了。
  我硬着头皮回了过去,上面总要写着:别回。但是一会儿后又传来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大大的一个字:好。
  当然这个真的是小瑕疵了,于我而言都不是优点了。
  我下课后以此事批评她,她一副委屈的样子总让我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反倒要自责一通来哄她。
  彼时,学校的景色异常的好,樱花早谢了,树木早就绿茂了,蝴蝶早就轻飞了,鸟鸣早就开始了。我和白杨坐在花坛边背书莫不是一种享受。白杨背书时总得走来走去地背,她说这样有助于记忆,我背书则相反,得找一个据点,雷打不动地背。白杨说我这种是乌龟背书法,我也不知道这个说法的来由,也只好默认了,不过我叫白杨的背书法为癞蛤蟆背书法。
  她问这和癞蛤蟆有什么关系,我说我随便想的。
  她就以商量的口吻和我说,这个癞蛤蟆背书法来形容我这等美女太不形象了,改成蝴蝶背书法行不行,既好听又形象。我点了点头说,果然。
  她得意地笑笑,又问我说,我的背书法是什么?
  我说,癞蛤蟆背书法。
  她气得直捏着拳头打我。
  好啦,好啦,背书啦。我一本正经地说。
  白杨就停止了她那疯狂的攻势,又变回淑女的样子,羽衣飘飘地走来走去,她的声音清越干净,低低地,慢慢地传进了我的耳朵,从耳朵里钻进脑子,从脑子里跟着血液回溯到心脏,然后我的心脏就暖了起来,这就是幸福吧,而这幸福满溢得让人不自在,就想这么死去,永远幸福下去。
  我慢慢地将书垂下来,一动不动地盯着白杨,这是我见过最美的情景,比卞之琳在《断章》里写的境里还美,世间上最美的哪是那无所关碍的流离的诗意呢,就是眼前的可以抓住的幸福啊。
  我和白杨拿着热乎乎的饭盒慢悠悠地向教室走去,白杨对我说,你看那些人都往那里去,就我们往那里出来。
  我冷冷地说,你这么说想表达什么?
  白杨说,我感觉我们是注定在一起的。
  白杨这么一说,我立马惊呆了,白杨的这个心思竟然和我一模一样,当时还以为我们真的是上天挑出来凑成一对的,直到后来才明白,任何一对陷入爱情的小情侣都会有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错觉,上天并没有对谁特别眷顾,只是就那么偶然地在一起了。
  快啦,饭都要冷了。白杨丢下还在想入非非的我,快步向教室跑去。
  在楼道时白杨又扭过头来问我,梁瑞生,我问你一个问题,没那个意思啊,真的没有。
  我见她说半天都说不到重点上,就不耐烦地问她,你到底什么问题。
  白杨想了一会儿说,算了,还是不说了。说完就嘻嘻哈哈地跑了。
  我马上追上去,白杨的笑声充满了整个楼道。但是白杨却突然在转弯处停住了,笑声也戛然而止。我问白杨说,怎么啦?见鬼啦?
  白杨别过头来对我苦笑了一下,这时我才发现班主任从转角走了出来,他显得很淡定,问白杨说,你笑这么大声干什么?
  白杨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班主任叹了一口气,让白杨先走了。
  我也想趁机溜过去,但是班主任却叫住了我。
  你和我去说说话。班主任对我说。
  我将饭盒递给了白杨,然后默默跟着班主任去了天台。
  班主任依靠着栏杆,对我说了半天的闲话后才突兀地说,你和他们不一样,这点我知道,我也是从农村出来的。
  我在心里嘀咕着说,可是我们班还有许多学生都是农村出来的啊。
  班主任继续说了下去,你是很有希望考上好大学的,真的有很大希望。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我低着头,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
  班主任说,我知道你们这样的学生脸皮薄,话就不多说了,你好好想想吧。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颠倒了过来,气血都不通,脑袋嗡嗡地响着。
  我走了几步之后,班主任对我说,下次月考考回第一名去。
  我看了看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的,但是终究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白杨坐在教室里,一脸紧张地望着我,见我进来了,连忙打开饭盒,我的饭盒里全是肉,她已经把肉全挑在我盒子里了。
  我不爱吃肉。白杨解释说。
  我一句话都没说,坐下就拿着筷子吃饭,我避开了所有的菜,只将米饭扒进了嘴里。
  白杨见我脸色不对,也不敢说话,吃到一半时才问我。
  老师问你什么了?
  我摇了摇头,刚想开口就立马闭上,因为我发现我只要一张嘴,眼泪一定就会滑下来。我将饭塞满了嘴巴,眼睛酸得要死,为了不让白杨看到,我整张脸都几乎都盖在了盒子里。
  白杨望着我,就那么望着,也不吃饭也不说话。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后说,别看我了,吃饭吧。
  白杨这才又慢慢吃饭。
  我给你洗盒子去,白杨在我吃完饭后匆匆拿着我盒子去厕所洗了。我坐在位置上,反复地回想着老师的话,心里一搅一搅的。
  白杨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她将我的盒子和她的盒子放在一起,对我说,以后我给你保管盒子吧。我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白杨就在我对面坐下来,晚风吹起她没绑住的发丝,她的眼角转向窗外。我知道她一定猜到了些什么,不然她不会这个样子的。
  你说了会记得我八十九年零一个月的,白杨咬着嘴唇说。
  我说,我没有忘记。
  白杨叹了一口气说,好。
  我说,但是我现在要暂时将心思放在学习上,你同意吗?
  白杨说,同意。
  我终于扯出一个笑容,我知道就算我和白杨在一起,我也能考回第一名的。
  白杨对我说,你变了。
  我说,什么变了?
  白杨说,变好了。
  我叹了一口气,心疼一下子涌了上来,我连忙掐了一把大腿,才将这个心疼压下去。
  好了,看书了。我说。
  当我拿着书看时,我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白杨,她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
  我只是看了看,没让她专心看书。
  下晚自习时,白杨依旧坐在座位上,我知道她在等我。我去给我们班的一个女生说,你回去时叫一下白杨。这个女生就是一直和白杨一同回家的人,自从我送白杨回家后,她就没和白杨一起了。
  她低声问我,你们怎么了?
  我摇着头说,没事。
  她点了点头。
  我看到白杨和她一起走出了教室,白杨的书包松垮垮地垂在后背,她显得孤零零的。这一瞬间,我差点就忍不住叫住她,差点就忍不住想追上去。我甚至发痴想,只要白杨回头来,一个眼神告诉我想让我送她回去,我就立马抛下所有学习送她。但是她没有。我之前说过白杨有一股决绝的气势,这时我再一次感受到了。
  我那天看书看到了很晚,回寝室后,我又在走廊背了一个小时的英语。为了不打扰别人休息,搬了个凳子坐在厕所里背,我们高中的寝室是没有独立卫生间的,只在每层楼的两边有公共厕所。
  我背累了,就站起来看了一眼窗外渐渐沉入夜色的城市,突然一股落寞就勒住了我。
  时而有人来上厕所,他们目光奇怪地打量着我。
  我回寝室睡时我室友还在说话,我一进来他们就立马没说话了,我刚躺下,我一个室友就劝我说,瑞生,你学习别这么拼命。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另外的几个七嘴八舌地说,你别去管老板(班主任)的话,他什么都不懂。
  我问他们怎么知道的。
  他们说,老板这人你还不知道啊,我们班谈恋爱的他都叫去谈话了,也没见成功拆散一对。
  我没说什么,也没加入他们的谈话,沉沉地睡去了。那一晚我梦到了白杨。
  白杨没有再传纸条给我,下课也不来黏着我,我看了看她的背影,心生疼痛。
  我在心里说,只要这一个月过去,只要我考回了第一名,只要我证明了给班主任看。
  但是这不能给白杨说。
  
  六
  月考过后,我着急得不得了,脑袋里一直在回想试题,生怕哪里没做对,只要想到一个题没对,浑身就像是被刀割一样,然后就放大开去,觉得整个考试都考砸了。
  成绩要过几天才会公布出来,但是试卷却早已经改出来了。
  那天下午,白杨气喘吁吁地跑到讲台上,大声地对我说,梁瑞生,你考回了第一名。
  我脑子一热,只看到白杨在讲台上夸张地笑着,只看到那个留级生一脸的苦相。
  同学们有人鼓掌有人在嘲讽,但是白杨依旧不管不顾地,她跑到我面前,对我重复了一遍在讲台上的话。
  我半天才反应过来,问她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翻看了试卷,上次的前五名都翻了,你最高,那肯定就是第一名嘛。白杨贼兮兮地说。
  我松了一口气,伸了一个懒腰。
  白杨说,要不要告诉那个胖子,他这次滑到了第五名,那个胖子就是留级生。
  我说,你吃多了。
  白杨咬着牙,对我怒气冲冲地说,狗咬吕洞宾。
  我说,你下次别这样干了,偷偷翻试卷,什么素质嘛。
  白杨对我咬牙切齿。像是龇牙咧嘴的小狗。
  我不理你了。白杨说。然而一会儿后,白杨又凑过来说,我一个月没打扰你,你也终于考回了第一名,这下可以打扰你了吧。
  我说,那样的话下次我就不是第一名了。
  白杨翻着白眼,对我说,你真没人性。
  我说,晚上我请你吃烤米皮。
  白杨一下子笑了起来,对我说,那说定啦。
  然而白杨没高兴多久,她的打击就来了,晚上时月考成绩就公布出来了。白杨退后了三名,而我的成绩如白杨所说。
  我看着白杨的样子,也高兴不起来了。
  悄悄对她说,没事的,下次考好点就好了。
  白杨一脸疑惑地问我,为什么我们各自学习一个月,你变回了第一名,我落后了三名?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白杨委屈地说,这说明你能离开我,我不能离开你。她说完,好像不确定地说,是不是真的这样?
  我说,你别瞎想了。
  她说,那我还有烤米皮吃吗?
  我听后哭笑不得,摸着她的头说,有的。
  白杨点了点头,闷闷地说,你让我多吃点。
  我说好。
  最后一节晚自习我们没去上,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出去了。
  学校前面全是食肆,街道边也是摆的卖吃的小摊子,我和白杨对坐着,老板在给我们烤米皮。
  白杨双手撑着下巴,呆呆地望着我。
  我问她看什么。
  她摇着头说,没有,就是一个月没看了,要看回来。
  我说,幼稚。
  她说,幼稚就幼稚。
  我说,你下个月还是专心点,落后太多就赶不上了。
  她说,我估计是有点笨。
  这时米皮烤好送了上来,白杨给我剥掉一次性筷子的皮后递给我。
  我拿过来,心里感叹道,这个人还真细心。
  我们吃完后,时间还早,我本来要送白杨回去的,但是她立在学校前门迟迟地不愿回去。
  我们去压跑道吧。白杨说。
  我点了点头。
  这次由于没下晚自习的关系,跑道上的小情侣还不是很多。我们坐在一棵树下沉默无言。月光朦胧,灯光朦胧,树影朦胧,人影朦胧,
  我偷偷拉住白杨的手,握在手里,白杨一个激灵。我的心似乎快跳出来了。
  远处的车流声,远处的人声渐渐飘来,渐渐飘远。
  我兀自红了脸,且脸越来越烫,手也开始哆嗦起来,我别过脸去看白杨,她的脸在朦胧的光里依稀可见,那眼睛,那眉毛,那鼻子,那嘴,对,那嘴。我悄悄地向白杨凑近,白杨歪着头不让我靠近,我又靠近了一点,她就不动了,别过脸不敢看我。我抬起哆嗦的手,把她的脸捧过来,她的脸也真烫,我低声喊着她的名字。
  白杨,白杨,白杨。
  白杨还是不说话,我脑袋一片空白,也不知怎么就吻上去了,像是蜻蜓点水一样,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手推着我,想把我推开,但是推了一会儿就没气力了。亲吻真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嘴唇融入了月光中,好像心融化在月光中,好像灵魂融化在月光中。
  正当我兀自沉醉的时候,白杨一把推开了我,连连说我是坏人。
  我一时尴尬无比,呆呆地坐着。白杨说,看不出你这么坏。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白杨说,你真是个大坏蛋。
  我说,我是个大坏蛋。
  她说,你的嘴巴上有烤米皮的味道。
  我说,你的也有。
  她说,你混蛋。
  然后她就站起来跑掉了,我在后面追了去。
  她在她家小区前的路口停下来等我了。我追上去,站在她面前不知说什么好。
  她对我说,你明天要吃什么早餐?
  我摇头说,不用,我自己出去吃。
  她默然地点了点头,对我说,你明天早上出来在学校前门等我,我们一起去吃早餐。
  我说,那样多麻烦啊。
  她微仰起头,威胁我说,你要是不等我你就死定了。
  我说,那你早点过来啊。
  她说,我什么时候比你晚到过教室?
  和白杨分别后,我还就沉醉在那个吻里,然后就开始傻笑。
  班主任也没再和我谈过话,他估计也知道这些是无用的,我后来回想起这些,就忍不住想笑,好像学生时代的爱情老师都会横插一脚,但是都是没成功的,反而使得他们的感情更加深厚。
  白杨坐在钢琴前,我和同学们整齐地坐在座位上,音乐老师则在前面打指挥。这是我们班的合唱演练,是为庆祝五四青年节准备的。五四青年节这天学校会举行合唱比赛。
  老师点了点头,指挥杆一下子抬起来,再猛地挥下去,我们就唱了起来。在唱歌的时候我拿余角去瞧白杨,她挺直着身子,很陶醉地弹着钢琴,她的马尾辫一晃一晃的,白色的校服在阳光照耀下有些晃眼睛。
  我突然就忘记唱歌了,就那么望着她,这时音乐老师指了指我,我又跟着唱了起来。气流突破沉闭的胸腔,浑身都感觉舒服。
  歌声穿过窗户,穿过初夏的空气,穿过树梢,跟着风,飞得好远好远。
  老师说,你们自己练习一下,我还得去别班看看。
  一个个挺直身子的人一下子像是棉花一样松下来,乱七八糟地坐着。几个女同学围在白杨身边说话。我依旧挺直身子,望向别人群包围着的白杨。
  这时一个男同学说,白杨,给我们弹钢琴吧。
  这个提议一下子就得到了集体响应。
  白杨羞赧地笑着,然后纤长的手指就在琴键上跳跃着。我心里涌起一阵感动,然而在感动下面汹涌着自卑自哀的浪潮。
  白杨什么都会,我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
  我悄悄走了出去,白杨弹的钢琴声追了过来,我越想越委屈,这时久以沉寂的屈辱感又涌上了心头。
  我站在天台上发呆,望着天边的一条白线,这条白线看着这么近,但是却永远不能触及。
  正当我兀自自怜自哀的时候,白杨站在了我身边。
  她轻声说,老师来了,又要排练了。
  我望了望天边,真想大喊一声,然而最终只能丧气地垂下头来。
  我笑了笑说,我有时在想,我也许真的配不上你。
  白杨的脸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色,她抓住我的手,紧紧地握着,一句话都不知怎么说。对呀,这种问题该怎么回答呢?
  我说,要是我一辈子都追不上你该怎么办?
  白杨说,你一直就在我前面,你一直就在。
  我说,事实不是这样的。
  白杨说,你别想多了。
  我摇了摇头,深呼吸了一口气,把手从她手里挣脱出来,说,走吧。然后就自顾自地走了。白杨默了一响,也跟了上来。
  我看着白杨弹钢琴的样子,是那么美得不可亲近,似乎离我越来越远。她浅浅地笑着。
  我用尽力气将自己的悲愤唱出来,幸好身边的人个个都在卖力气,所以我的悲愤别人无从知道。
  这次比赛我们班准备了许久,班主任是个野心很大的人,他对我们说,我们的成绩比别人班好,唱歌也要比他们好。同学们都斗志昂扬,我却丝毫带不起劲儿。我向白杨看了看,她也是低着头。
  因为她是文娱委员,班主任让她全权负责这件事情。这时班主任说,白杨,你上来讲讲怎么安排的,全班全力配合你。
  下面就一阵哄笑。
  白杨走上去,没气没力地说了一下安排,班主任皱着眉头打气说,这样可不行,当头的都气息奄奄的样子,这支军队还怎么打仗啊?
  白杨提高了一下音调,但还是气息奄奄的。班主任有些尴尬,下面的人又在偷笑。
  我趴在桌子上,望着窗外,似乎这一切都和我无关。
  白杨说着说着就拿眼睛看我,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班主任吓了一跳,白杨的声音刚开始还是小声的抽泣,最后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全班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白杨转身对班主任说,我不干了。
  班主任莫名其妙,看了看白杨,又看了看底下的同学。柔声对白杨说,你先别哭,有什么困难给我说,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
  白杨摇着头,瓮声瓮气地说,没有人欺负我。说着就下去了。班主任无奈,班会就此结束。
  班主任走后,许多女生都上去安慰白杨,她们一致拿着仇恨地眼神看着我。然而此时我除了惊愕与心疼外,还能在乎什么呢?
  有一个女生质问我说,你怎么白杨啦?
  白杨连忙将她拉住,压住哭声说,不关他的事。
  我看着白杨,眼睛也开始发酸发胀,我吸了一口气,站起来出去了。
  第二天我没去校门口等白杨吃早餐,我去找了音乐老师。
  当白杨提着早餐哭哒哒地来问我为什么没等她吃早餐时,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对她说,跟我去一个地方。
  白杨问去哪里,我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白杨就跟在我身后,我默默地在前面走着,白杨将早餐递给我说,给你买了早餐,你明天不能不去。
  我接过早餐,还是温热的。
  我们来到了音乐教室的门前,白杨疑惑地问我,我们来这里干嘛?
  我说,我们进去。
  白杨说,你怎么会有钥匙?
  我说,我去向音乐老师要的。
  我将门打开,对白杨说,你坐在钢琴前去。
  白杨看着我,不敢向前一步。歪着脑袋问我,会不会有机关?
  我一下子被问住了,想哭不行,想笑也不行。我说,有机关你也死不了。
  白杨哦了一声,但是还是没向前走一步。
  你怎么不去?我问白杨。
  白杨说,我怕有机关。
  我将白杨推了上去,然后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命令她说,弹钢琴。
  白杨嘴巴张得大大的,问我说,你疯了,现在弹钢琴?
  我说,你别废话。
  白杨低着头想了一会儿,问我说,你想听什么?
  我说随便。
  她说,我不会弹这个。
  我说,弹《卡农》。
  她问我,你也喜欢听这个吗?
  我说,你废话真多。
  白杨冲我吐了吐舌头,拢了拢头发,然后回头给我说,你边听边吃早餐,待会冷了。
  我白了她一眼,她立马回过头去,开始弹起来。
  我坐在后面,白杨弹的钢琴声充溢了耳朵,充溢了脑海,充溢了一切的一切,但是我却感觉好伤心,恨不得想死掉。
  白杨弹一会儿就回头看我一眼,我知道她是在催促我吃早餐,我不得不打开早餐吃着。
  当最后一个琴键停止跳动时,我在白杨耳边说,你的事情别因为任何人放弃。
  白杨回头望着我,眼泪扑簌扑簌地落在琴键上。
  我说,虽然我跟不上你,但是我会努力跟,我不要你停下来等我。
  白杨摇着头说,你没有跟不上。
  我将琴盖盖上,对她说,你好好准备歌唱比赛吧。
  白杨没有回答,一把就抱住了我的腰,抱得死死的。
  我把她的手分开,对她说,快走吧,我还要还钥匙呢。
  白杨说,你怎么拿到钥匙的?
  我说,秘密。
  白杨抹了抹眼睛,问我说,我的眼睛红了吗?
  我点了点头。
  她说,都怪你,你老是让我哭,老是让我心痛。
  我的心不自觉地抽痛了一下,我说,走吧。
  白杨愣愣地走了,还从我手里拿过了垃圾袋。
  她走了几步后回头说,梁瑞生,不管如何,我永远是和你并肩的,就算有一天你发财了当官了,我老了丑了,我们还是并肩的,谁也没走在谁前头。
  我说,你快回去吧,我还钥匙了。
  白杨又哦了一声,默默地往教室走去。
  我看着白杨的背影,视线一下子模糊了。
  (未完待续)
绝域莲心

绝域莲心 布衣

  • 28

    主题

  • 41

    帖子

  • 200

    积分

2016-04-21 23:01:53
一份感情,无需海誓山盟的誓言,只要默默珍惜;一份陪伴,无需天涯海角的遥望,只要彼此都懂。在细水长流中,默默守候一份平淡的感情;在风风雨雨中,静静相伴走过岁月沧桑。爱,在平淡中,温暖;情,在相守中,丰盈。相遇很美,美到心动;缘分很暖,暖到落泪
共1页 1跳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