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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瑞生

骆瑞生 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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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味】第一个以及最后一个恋人13,14

2016-04-20 11:41:18
  十三
  下了雪,路很难走,我们花了比平常多很多的时间才到家,一到家我母亲就说你同学打电话来了,我问是男的还是女的,我母亲说是男的。我心里顿时有些失落,我以为会是白杨。
  就在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我一接起来,那面竟然传来了白桦的声音,他说,阿姨,梁瑞生回来了吗?
  我说,白桦,是我。
  接着就听到白桦说,给,是梁瑞生,我估计他把电话给了白杨。
  果不其然,白杨的声音传了过来,她问我说,你去哪儿了?
  我说,我刚到家。
  白杨说,你说最多三个小时就能到的,但是现在都四个多小时……
  我说,路不好走,所以就晚了。
  白杨说,你冷不冷?
  我说,不冷。
  白杨说,我让白桦给你打电话聪明吧。
  我说,不笨。
  白杨顿了一下叫我说,瑞生……
  我说,怎么了?
  白杨说,我怎么可以这么想你。
  我的心蓦然一阵感动,我说,傻瓜,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白杨说,可是你的生日都在腊月哎,我都不能帮你过。
  我说,那开学后你补上就好了。
  白杨说,那样就太晚了。
  ……
  我挂下电话时,我母亲问我是谁,我说是同学。
  母亲也没多问,我感觉有些尴尬,就没话找话地和母亲说了一会儿。
  但是就当我以为话题要结束时母亲突然问我说,刚才打电话的是白杨吧!是你婶娘说的(小海的母亲)。
  我望了望母亲,半响后才点了点头。
  母亲望了我一眼,叹了一口气。
  母亲说,你是知道我们家情况的,别耽误别人家。
  我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母亲没再说下去,对我说,吃饭吧。
  我感觉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心像是被冰水浇过一遍。
  白杨第二次打电话时依旧让白桦先打过来,我对白杨说,以后直接打过来吧。
  白杨笑嘻嘻地问我说,你不怕你爸妈知道你早恋吗?
  我说,他们已经知道了。
  白杨在那头沉默了半响,我以为她会问我他们怎么知道的。但是白杨却问我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句话让我一下子很难过,白杨这傻丫头太了解我了,她知道我的心此时是怎么想的。
  我脑子还是一团乱麻,不知道该怎么说。
  白杨在那头却轻轻抽泣起来,她问我说,你是不是想要放弃吗,像以前那样?
  我的心顿时就抽了一下,我的确有想过放弃,当母亲让我不要耽误她时这个念头就击中了我,而除此之外在很多时候我都有过这种念头,当我明白我和白杨的差距时我想过,当我以为白杨会影响我的学习时我想过···这些白杨都知道的,但是她从来没有提及,她知道我是一个像玻璃一样脆弱的人,她一直在照顾着我这可悲可怜的自尊。就是因为她我们才走了这么久。
  ……
  我深呼吸了一下,将心头的那股酸楚使劲压下来,我对白杨说,以前我会,但现在再也不会了。
  白杨在那头破涕为笑,电话里传来既像哭声又像笑声的声音,白杨说,我知道你不会了。
  我说,我以后都不会放弃你了。
  白杨说,梁瑞生,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着的。
  我说,你记着吧。
  白杨说,你这辈子都不能反悔。
  我说,不反悔。
  母亲后来并未问过我白杨的事情,我也逐渐忘掉了。我只是觉得想念白杨,非常非常地想念。每一天都无比漫长,似乎永无尽头。其实寒假并不长,掐去补课的两头,剩下的时间一个月不到,但是我就连一天都忍受不了了,我无比渴望结束寒假,飞奔到学校去。
  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我生日到了,离除夕还有六天,其实我并不知道那天是我生日,是白杨告诉我的,大概六点过的时候她就打电话给我了,那时天完全没亮。我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去接电话。
  她压低声音说,我是偷偷打电话给你的,昨晚上一直没办法打给你。
  我还很惊异地问,你为什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白杨愣了一响说,是你生日啊,你不记得了。
  我顿时有些尴尬,我说,没注意。
  白杨说,幸好我提醒你了。
  我顿时有点感动,哆嗦了一下说,你冷不冷?
  白杨说,冷。
  我说,那就去睡觉吧。
  白杨说,还没说生日快乐呢。
  我说,就为了说一句生日快乐才起这么早的?
  白杨说,我的礼物都没办法送给你了。
  我说,什么礼物?
  白杨说,秘密。
  我说,那我收到了,你快去睡觉吧。
  白杨说,好吧,我爸快要起床了,不能多说了。
  白杨挂了电话后,我去翻了一下日历,果然是我生日。
  我钻进被窝后就蓦然想起白杨来。起床后我父亲问是谁这么早打电话来,我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父亲就没问了。
  然而这样的一次电话我们也是很少能打的,自从父母知道后我和白杨就很少打电话了,似乎这样父母就会渐渐忘记似的。这是完全自欺欺人的做法,但我只有这么做才能减少一点对他们的内疚。
  在家我没什么事,也不爱走亲戚,每天都在家做作业和看书,小时的玩伴偶尔会来找我玩,除此之外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无所事事的思念中了,这是我人生中最思念人的时段,以后的人生中我再也没有如此思念过一个人。那时觉得思念很苦,很煎熬,但是当我不会思念一个人时顿觉那段时光如此美好,似乎是初夏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热,让人无比回想。
  当我结束寒假和白杨见面时,白杨可怜巴巴地站在车站外面,她穿着白色的束身长毛衣,头发披在肩后,书包上的小玩偶一晃一晃的,她双手插在衣袋里,肩膀耸着,时而低着头,时而抬起头张望,我冲她挥了挥手,白杨看了我一眼,但是她没有理我,转身就走了,我追上去时才发现白杨的眼圈发红,估计才哭过。我一时也高兴不起来,就闷着头跟在身后。白杨默默地走在前头,我轻轻叫她名字她也没有回答,我的心顿时就被一种薄暮似的戚哀充溢了,在公车上时白杨把头别向窗外,天阴得很,像是要下雪一样,但是一直都这样,雪始终没有下下来。
  车走了两站路后,白杨从书包里拿出一条围巾递给我,这是用细毛线织的,浅蓝色,织得很密,拿在手里很有重量,我记得有些女生会用手指粗的毛线来织,一天就能织很长,而我的白杨却用这么细的毛线给我织,不知道她织了多久,也许织这条围巾占用了她所有的空余时间。白杨递给我时鼻子一抽一抽的。
  我将围巾拿过来,眼睛似乎起了一层雾花,我透过雾花去看了看白杨,她还是没想说话的样子。
  我将围巾围在脖子上,讨好的说,好温暖,这就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吧。
  白杨别过头来看了看我,将我的围巾理了理,低着头呢喃说,都要过季了。
  我说,不会的,我以后一直都会围着这条围巾。
  白杨就把她的手放在了我的围巾上,眼睛默默地盯着我,她的眼睛似乎蓄了一池秋水,看上去干净异常而又深不可测。
  我说,你刚才为什么不理我。
  白杨把手垂下去,低着头说,感到伤心。
  我怔怔地望着白杨,白杨接着说,就是莫名其妙地伤心。
  我说,你现在还伤心吗?
  白杨点了点头说,还有一点。
  我将围巾拿下来围在白杨的脖子上,手突然碰到了白杨的脸,冷冰冰的。
  我说,你等了许久吧。
  白杨说,就是在那里等时才开始伤心的。
  我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给白杨理了理围巾,将白杨的脖子围得看不出一点来。
  白杨说,这么久没见到你,想不到见到你后伤心多过开心。
  我说,都这样的。
  白杨说,为什么电视剧里放的都是开心?
  我说,我也不知道。
  白杨说,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我说,也许也有真的。
  白杨较真地问我说,那你说说那部是真的?
  我一时回答不上来,就敲了敲白杨的头,白杨连忙用手遮住头,然后微仰着脸看着我,看着看着就突然笑了出来,脸上露出了很大的两个酒窝。
  到学校时白杨突然问我说,你知道关琳吧。
  我说,怎么了?
  白杨说,她转到我们班了,我报名时看到的。
  我说,那很正常啊,她的成绩本来就能进我们班。
  白杨支着头问我,你说她为什么要转到我们班来?
  我望着白杨贼兮兮的眼神,问她说,干嘛这么看我?
  白杨说,你心坏鬼胎。
  我敲了一下白杨的头说,你的脑袋被门挤了吧?
  白杨说,我就是感觉不对嘛。
  我说,有什么不对的?
  白杨就哭丧着脸说,就是感觉不对。
  我被白杨弄得哭笑不得,只得捏了捏她的脸蛋。
  上课时我发现关琳果然转到了我们班,她坐在第一排,看到我后默然地别过头去,我本来想和她打招呼的,却自讨了个没趣。这次别班有三四个人转到了我们班,都是上次考试考入全级前五十名的,学校每年都会这样,将考得好的抽入实验班,考得不好的换到普通班去。
  白杨坐下来时对我说,学校这样太不人道了。
  我说,什么不人道。
  白杨说,对那些考得不好的啊。
  我说,本来就该这样,谁让他们不努力学习。
  白杨说,梁瑞生,你太冷血了。
  我拿出卷子,对白杨说,你不努力也一样。
  白杨问我说,要是我被踢出去了,你会怎么办?
  我说,凉拌。
  白杨就偷偷掐我大腿上的肉,直把我掐得咧着嘴。
  关琳转到我们班后,白桦成了我们班的常客,很快就和我们班那几个贪玩的男生打成了一片。关琳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白杨每天都气得翘鼻子瞪眼睛,我也不知道怎么给白杨顺顺气。
  高三下半学期整个班级都陷入了一种血雨腥风的状态,气氛压抑得很,一下课所有人都趴在桌子上睡觉,一上课又像僵尸打挺似地坐起来。我课间十分钟都是不睡的,白杨却每次都在呼呼大睡,她睡觉的样子很可爱,嘴巴嘟着,呼吸从她的嘴和鼻孔里同时进出,有时候她的眼睛还不会闭上,半睁着。我为此取笑过她很多次,白杨后来睡觉就不朝向我了,而是朝向墙壁。
  关琳课间也不睡觉,她是我们班学习最认真的人,白桦来我们班也不敢打扰她,只是远远地看着。白桦有时会和我说会话,但是说话时眼睛都瞟向了关琳。
  我后来给白杨说起这件事情时,白杨又露出一副哀伤的样子。
  我就不敢再说下去了。
  有一次白桦又来我们教室,在教室后面和我们班的男生大声说着话,白杨生气极了,怒气冲冲地给白桦说,你给我出去。
  白桦回头看了看白杨,什么话都没说,转过头又继续说着话。
  白杨像是一个打了败仗的将军,一时委屈极了。
  我让白杨坐着,对她说,你管不住的。
  白杨一下子泄了气,趴在桌子上生闷气。我望了望白杨,她竟然偷偷地哭了,我一时心疼至极,轻轻拍着白杨的背,白杨嘟嘟囔囔地问我说,我弟弟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我说,你也不听你爸妈的话啊。
  白杨说,可是除了和你在一起,别的我都听了。
  我说,白桦也只是和关琳的事才不听你的啊。
  白杨就叹息了一声。
  这时关琳站起来,对白桦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然后白桦一下子就收住了嬉笑,默默地跟着关琳走了出去,刚才和白桦一起说话的几个人一下子哄笑起来。
  等关琳走进教室的时候,白桦已经回去了。
  后来白桦就没来过我们教室。我不知道关琳那次给白桦说的什么,关琳进来时,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白杨突然悠悠对我说,我能管住的人估计就只有你了。
  我哭笑不得,对她说,你呀——,然而后面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开学以来白杨每天早上都会带一瓶牛奶到教室,然后分一半给我,她对我说,高三很辛苦,喝牛奶很好。我以前很少喝这东西,喝着很不习惯,后来竟然渐渐习惯了,以至于多年之后,牛奶成为了我早餐的必备。
  白杨在桌子下面拿着牛奶悄悄给我碰杯,笑嘻嘻地说,来,干杯。
  我也和她碰了碰,然后在桌子下面偷偷喝完,样子看上去十分滑稽。我以为这件事除了我和白杨之外就无人知道,但是想不到许多年之后的同学聚会,我同学竟然拿这件事情取笑我。
  我有时会执拗地不喝,白杨就生气,自己也不喝,我往往只好投降。这件事情白杨坚持到了高考之后,就是高考那天她也在考场前拿着牛奶等我,这个姑娘身上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坚持,这让我自愧弗如。
  但是就算坚持如白杨,也终究放弃了我们的爱情。
  
  十四
  那天白桦笑嘻嘻地给我和白杨说,晚上留点空出来,请你们吃饭。
  白杨说,你肯定没安好心。
  白桦撇撇嘴说,你爱来不来。
  白杨被呛了一下,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说,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刚说完白杨就气鼓鼓地盯着我,我故意没看白杨。
  白桦走后,白杨问我说,你为什么要答应他?
  我说,你不去我可一个人去了。
  白杨说,这臭小子肯定有事。
  我说,估计是和关琳的事儿。
  白杨说,不可能,白桦绝对追不到关琳。
  我说,我又没说他追到了。
  这时白杨一下子变得八卦起来,追着我讨论案情,直把整件事情都说得面目全非,我在旁边看着白杨说,想不到你还真八卦。
  白杨说,你才八卦。
  我说,我可没兴趣去推测别人家的事。
  白杨说,那是我弟,不算别人家。
  我说,你不但八卦,还挺能强词夺理。
  白杨瞪着眼睛,怒气冲冲地望着我,我拍了拍她的头说,走啦,你这个笨蛋。
  白杨就吊着我的手臂,走到一半时突然问我,你说白桦到底追到关琳没?
  我说,你还真关心啦?
  白杨说,就是关心了,我觉得我有义务帮我弟追到我弟媳。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白杨说说,你想得太远了。
  白杨很认真地说,爱情不是就应该想远吗?
  我看了看白杨,觉得这小丫头还真奇怪,说的每句话都那么富有哲理。对呀,爱情当然要想远,不是一开始就要走到底吗?
  晚上时,我和白杨提前出来了,高三下学期老师几乎不管了,因为那时人人都自律,不会再像以前那么贪玩了。出来前白杨看了看关琳,问我说,关琳怎么不出去?
  我说,我早就说白桦不一定追到关琳了嘛。
  白杨突然口气怪怪地说,这样就趁你的意了嘛。
  我一时被白杨的话给呛住了,问白杨说,什么叫趁我的意了?
  白杨说,哼,心怀鬼胎。
  我哭笑不得,看着白杨,她嘟着嘴,在收拾书。
  我说,我才没有。
  白杨说,就有啦,你说呗,我又不会怪你。
  我说,什么都没有,你让我说什么啊?
  白杨把书装好,对我说,反正你就是心怀鬼胎。
  我被白杨呛得一句话也不想说,一会儿后白杨问我说,你小气啦?
  我说,有点。
  白杨说,果然心怀鬼胎,不然怎么会在意没有的事情?
  我彻底被白杨打败了,就不再说一句话。白杨看到我的样子,吃吃地笑了起来,显得很得意。
  我们从教室里出来时,天还有一点冷,下着淅沥的春雨。白杨打了一个冷噤,腻在我身上。我撑着伞,雨点淅沥地打在伞面上。
  我说,你不怕我对你心怀鬼胎吗?
  白杨仰着头一笑,灯光透过雨水正好流溢在她脸上,她说,你这个坏蛋。
  我说,我在你眼中就像是一个大坏人啊?
  白杨想了一下说,差不多。
  我说,那你走远点,别挨着我。
  白杨使劲吊住我的手,说,不行,我一走你就要去祸害别人了,为了为民除害只有牺牲我自己了。
  我捏了白杨的鼻子一下说,你什么时候脸皮这么厚了。
  白杨说,还不是跟你学的。
  我们到学校前面的饭店时,白桦正在低着头玩手机,白杨拍了一下白桦的脑袋,白桦别过头来说,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白杨说,来就是给你面子了。
  白桦说,切,那你就不来了啊。
  白杨说,能白吃干嘛不白吃。
  他们两姐弟见面就会斗嘴,我也不掺和,白杨时时让我评理,其实就是让我站在她那边,我每次都很无奈,也不敢说她错。
  我问白桦说,就请我们吃饭?
  白桦说,有个重要消息宣布。
  白杨说,停住,我猜猜,是和关琳有关?
  白桦说,对。
  白杨说,老弟,你革命成功了?
  白桦喝了一口啤酒后说,我放弃了。白桦的脸上满是笑容。
  我和白杨都错愕不已,张大着嘴巴放不下来。
  白桦见我们这样子后又说,放弃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难道没发觉我很有勇气?
  白杨说,你就别嘴硬了。
  白桦说,是真的,不然我怎么会请你们吃饭。
  我们一下子都不知道说什么,白桦摇头晃脑地说,退一步海阔天空。
  那顿饭吃得极其不爽,吃完后白杨让我不用送她回去,我叮嘱白杨不要多问白桦的事,白杨点了点头。
  他们两姐弟一前一后地走回去了,我有了一点酒意,刚要回头的时候却发现了关琳,关琳站在街边,我一时有点尴尬,想别着头装作没看见她的,但是她却叫住了我。
  我很尴尬地问她说,你怎么在这里?
  关琳说,我出来吃晚餐。
  我说,刚才老师没问什么事吧?
  关琳摇了摇头。
  我说,我要回去了,明儿见。
  关琳点了点头,但是我刚错过身子,关琳就又叫住了我。
  我说,什么事。
  关琳说,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我的脑子顿时闪过一片空白,呼吸顿然紧促起来。
  我说,明天说不行吗?
  关琳用一种很哀伤的眼神看着我,但是没有说一句话,我站着好尴尬,几次想抽身走开。
  关琳最后才轻轻地说,那明儿见。
  我说,明儿见。
  刚走几步,关琳回头说,我从来没有答应过白桦,她似乎强调什么似的说,从来没有。
  我装作没听见,默默地走了。
  第二天在教室看到关琳时我又想起关琳昨晚对我说的话,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而抬头一看,白杨正举着牛奶冲我招着手,我坐下来后,白杨说,喝牛奶啦。
  我拿着牛奶,感觉关琳在看着我,我看过去,她立马将眼睛转开了。我的心思很乱,一点都不想喝牛奶了,但是看着白杨笑嘻嘻的脸,我只得转过身子一口气将牛奶喝完。
  白杨看着我说,你怎么喝这么快?你休想觊觎我这一半。
  我却一点都想不出来。白杨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后说,白桦昨晚哭了,我从来没见他哭得那么伤心。
  一种负罪感一下子注满了我的心脏,我不敢去看白杨又不敢去看关琳,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白杨没有听到我的叹息,她趴在桌子上望着窗外。
  一会儿后,语文老师抱了一大摞卷子进来,这是我们上次考试的卷子,语文老师很爱占用我们的早读来讲卷子。语文老师的脸色很不好,她说,我给你们说过,作文别碰爱情这个字眼,有些人就是不听,全是写些缠绵悱恻的东西,以为是琼瑶呢···。底下的学生都被语文老师突然的发飙吓住了,睁大着眼睛看着她,语文老师讲完后突然说,关琳,我上次说的话你是不是没记住?
  然后所有的眼睛都唰地一下转向了关琳,关琳低着头,语文老师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然后我看到关琳的泪水吧嗒吧嗒地滴落在书本上,我一下子感受到了一种凄凉。
  下课后,关琳将头埋在手臂里,没人知道她是不是在哭,和她要好的女生都围在旁边安慰她,我们班调皮的几个男生就蹭过来拿卷子看,就有女生打他们的手,那几个男生笑嘻嘻的说,我们就当言情小说看。
  女生们就骂他们。
  白杨别过头问我说,我要不要去安慰她?
  我说,你去了也没用。
  白杨说,我刚才幸灾乐祸了。
  我没有回答。白杨就问我说,我是不是太坏了?
  我说,这不怪你。
  我再去看关琳时,地上已经满是碎小的纸屑,她已经把卷子撕掉了。那几个男生就在地上将纸屑捡起来拼凑。白杨将纸屑从他们的桌子上一把扫到了垃圾桶里,别的女生就将纸屑扫干净。那几个男生这时才发现做得过火,尴尬地立在那里。
  我看着这一幕时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我又想到了昨晚她对我说的话。
  关琳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和我说过话,我有时想和她说说话,但是看着她冷冰冰的样子就退却的。
  白桦没有再次出现在我们教室,不久后我就看见他和他们班的一个女生出双入对了。
  白杨说,一切都回到了正道。
  我没有说话。
  那时高中生涯只剩下三个月了,梅雨季节悄无声息地到来了。
  南方的梅雨季节漫长而甜稠,大街小巷都是花花绿绿的伞,关琳撑着伞向我走来时,我正顶着书从校门口往教室走着。关琳说,到伞下来吧。这是她在许久不和我说话后的第一句话,我有点恍然的感觉。
  我说,不用了。
  关琳就站着,用一种很倔强地表情看着我。我把书收好,就钻到了她的伞下,关琳也在外面住,我今天出来得急,忘记带伞了。
  我甚至能听到关琳的呼吸声,我低着头默默走着,心跳得很快。
  关琳突然说,你准备考哪里?
  我说,我不知道。
  关琳说,你是要等着白杨决定吧。
  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讪讪地笑着。
  关琳说,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城市,这里的雨太多了。
  我说,我喜欢下雨。
  关琳说,所以这样才不带伞的?
  我说,不是……我有点尴尬,立马转变话题说,你可以去北方,那里的雨水少。
  关琳说,到时再看吧。
  经过教学楼下时,白杨正笑嘻嘻地和同学一起从教室出来,她们是去倒垃圾的。
  白杨怔怔地看着我们,关琳和我也站住了,白杨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伤感,低着头,没有和我打招呼就继续走了。我急忙从关琳的伞下钻出来,刚追出几步,顿然觉得这样很奇怪,就停住了,转而往教室走去,剩下关琳的声音——哎,雨大……
  白杨闷声不响地在我身边坐下,把一半牛奶默默地推到我面前,我不知道该不该拿过来喝。
  白杨呼呼地喝着,像是没事那样。
  关琳向我们这边看了看,眼神空洞。
  一会儿后白杨说,我的牛奶你也不喝了?
  我说,不是。
  白杨就不说话了,我拿起牛奶默默地喝着。
  白杨喝着喝着,豆大的眼泪就从眼角滚出来了。
  我的心一紧,像是被什么划了一刀。
  我说,我今天就和她在校门口遇到了。
  白杨说,我知道。
  我说,那你为什么哭?
  白杨说,只有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怔怔地说不出话来,看了看白杨。
  白杨别过头,小声地读着英语。
  我没有心思看书,就坐着发呆。一会儿后白杨就递给了我一包纸巾,她对我说,你把头发揩揩,还有水。
  我接过纸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杨就是这么一个人,不管怎么生气,她也不会因为这样对你不好,她永远是对人好的。
  我后来经历过很多人才明白再也没有一个人像白杨这样对我了。
  雨点密密地打着窗玻璃,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声音,能浸入梦里,我在梦中就看见白杨坐在我对面,只笑不说话,飘进耳朵的就是这种声音。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了,我将头抬起来时,教室里的人都还睡得七倒八歪,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我看了看身边的白杨,她已经睡着了,呼吸浅浅淡淡。我用手指划着白杨的眉毛,一遍一遍地划着,她的眉毛很好看,这种岁月安静的绮伤悠悠地从心底升起。
  白杨突然就醒了,她看着我时,半响说不出话来,我的手也来不及收回,就停在她的眉毛上。
  白杨将我的手指握在手里,轻轻地叫我说,瑞生。
  我说,你还要睡吗?
  白杨揉了揉鼻子说,不睡了,再睡就感冒了。
  我说,你还生气吗?
  白杨说,我没有生气。
  我说,以后我再也不躲别人的伞了。
  白杨说,你傻啊,你宁愿淋湿吗?
  我说,我宁愿。
  白杨说,我是不是太小气了。
  我说,你和我比起来,简直像上帝那么宽容。
  白杨突然就笑了起来。
  我突然想到了白桦,于是就问白杨说,白桦现在怎么都看不到了,
  白杨说,他要出国了,我爸说他在国内越学越坏。
  我脑子嗡嗡地响着,半响都不能回转过来。
  我说,什么时候?
  白杨突然陷入了一种哀伤的氛围,她说,我也不知道。
  我突然显得惶恐不安,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在怕什么,我又似乎知道一点,但是始终不敢问。
  白杨突然叫我说,瑞生……
  我没有听到,我的心乱得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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