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我是瘸子，但我不是天生的瘸子，是半路上变瘸的。”大哥一开口便知是个爽快人，乐天派，“这人要倒霉啊，就跟有鬼在后面催着似的。”

       这下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脸上。这是一张四方大脸，两腮和下巴是刚刮过的，黑黑的胡子茬儿清清楚楚，泛着青光。他眼睛不大，总是笑眯眯，很有喜感。

        “十年前，正是春节后，正月初八，我去朋友家拜年，顺便商量下进城务工的事儿。我朋友没让内人置办酒，弄了几个好菜表达诚意。他说，你骑摩托来的，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这咱理解。不但不能怪罪招待不周，还得感激朋友一片好意。饭后闲聊，空间，他吃了片药，我问他怎么了，他说牙疼。我顺口说，我也牙疼，他就顺手递给我两片，吃吧，吃了就不疼了，这药管事儿着呢。我扔进嘴里，一口水顺了下去。”大哥顿了顿，跟说书的似的，说到紧要处故意停一停吊人胃口。

        “止疼药跟你腿有啥关系？”我问。

        “关系大了！”大哥瞪瞪小眼儿，“不亲身经历我也觉得没关系。那天吃完药，又聊了会，我就告辞登上摩托回家了。走着走着，就觉得脑子迷糊，眼神迷离，晕晕乎乎间听见‘duang’一声撞上了什么东西，然后啥也不知道了。”

        “这还没喝酒呢！”又有人插言。

        “再醒来，就到了天津总医院了，不错，捡回条命，右腿膝盖粉碎性骨折。我这条大腿啊，被吊起来整整一百天啊，都找不到知觉了。有大腿呗？有，眼前吊着呢，但又觉得这条腿不是自己的，谁拿走都行。受的那份罪啊，现在都不敢回想。还有更邪门的呢，我穿着毛裤，外边还套着条单裤，愣有一小块膝盖骨钻树干里了，这怎么解释？”

        大伙一阵唏嘘。

        “大夫问喝酒没，我说没，大夫怀疑我，我说真没，我朋友怕出事儿，没给酒喝。我就以为是鬼附体了，大夫才不信这玩意儿呢，大夫就是大夫，他问我吃感冒药了不，这一问提醒了我，我说感冒药没吃，就吃了两片治牙疼的药。我的乖乖，就是这药惹的祸！”大哥总结性地说，“谁能想得到，这治牙疼的药也有催眠作用？其实，那天我牙不十分疼，就跟鬼催一样，吃了两片药，活该倒霉！现在开车的多了，告诉亲人们，别忽视治牙疼的药，当年给我留了条命，对别人就不见得这么仁慈了。哈哈，哈哈，给钱，走了！”

        “哎，大哥，你那朋友给你拿了多少药费？”我追着问。

        “没有，那会不兴讹人，他去天津看了我一次。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咱不能叫好人伤心。我们现在还有联系呢。”大哥撩起帘子，走了。

        是啊，这事儿若是搁现在，不会这么简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