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愚人节，正好是我们农历的结婚纪念日。晚上弄了四个小菜，小小的意思一下。

相对而坐，我倒了一杯红酒，陪他。他举杯说：“老婆子，陪我喝一个。”我不满地抢白道：“整天老婆子老婆子，不老也被你叫老了。”

“那叫你什么？”

“就算你不会叫别的，我总还有名字吧？”

“我就觉得老婆子最好听。”他夹了一口菜，心满意足地自我陶醉，根本不理会我的抗议。

唉！我早知道，抗议无效。

刚交往时，他对我的称呼是**同志；结了婚，变成了“哎——那谁”；再后来，是“老李”；现在，成了“老婆子”。几十年了，也没有混上一个令自己满意的名字，是不是忒惨了点？

婚前，他带我逛商场，非要拉我买衣服，不买不让走，说这衣服买不了，就说明关系没确定，他心里不踏实；准备结婚了，他又私下跟我说，不能跟他父母乱要东西，想要啥告诉他，他借钱也给我买。

为了说明我不“物质”，我做了他的“四无”新娘：无家电，无首饰，无新衣，无婚纱。为了应结婚那天的喜庆气氛，我一个人跑到二里外的村集上，花二十几块钱给自己买了一件水红色上衣，又到商店买了一双浅红的半高跟皮鞋，是革的。婚纱照自然不可能有，唯一的照片便是结婚证上的合影。

没有婚房，便临时挤在婆婆家一间窄小的偏房里，伸手就能摸到屋顶。没有积蓄，也不到发工资的时候，只能先赊来最廉价的喜糖喜烟，寒碜无比。

一眨眼，近三十年过去了，虽然清贫依旧，但总比那时好了许多。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吵吵闹闹的事自然少不了，但要说悲哀倒也没觉得，感情似乎也没怎么受影响，反倒越来越稳固了。

“这些年，对老人，对孩子，对工作，我都敢说没有亏欠，唯一有些对不起的，就是你。我不温柔，还爱发脾气。”望着他不再年轻的容颜，我由衷地说。记得有篇文章说，要把最好的情绪，给最亲的人，而我却总是恰恰相反。

“我才该说对不起，从结婚到现在，我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要本事没本事，还总是惹你生气，真是不应该。”他有些低眉顺眼，眼角微微泛红。

嗬，可真是应景啊，愚人节里，两个愚人上演批评与自我批评的“苦情戏”，嘿嘿。

还是为了以后的二十年或者三十年，干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