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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娜河畔》在矛盾冲突中揭示兵团人的情感世界

2024-12-10 14:33:19

《阿娜河畔》 阿舍著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宁夏人民出版社

《阿娜河畔》在矛盾冲突中揭示兵团人的情感世界——

将人性的聚光灯打在人物身上

■梁鸿鹰

多年前我就佩服阿舍的散文写得好——生命历程,个人成长,故乡亲人,在她笔下都像重新获得了灵性,由文字飞向了人们心中,那种基于真实而产生的飞翔感,让人读后难忘。

有时候,写作好像是需要一些飞翔的感觉的,但有些具有一定时间跨度的题材,一旦落在笔下,又让人沉重得难以产生飞翔的感觉,或者,我们只能站在更高的地方俯视一下自己写作的题材,然后才能让自己稍微冷静一些,再进入从容的叙事。

阿舍的长篇小说《阿娜河畔》在我看来就是一部厚重沉重之作、心血之作、泣血之作。写作这部作品的时候,阿舍可能调动了她所有的人生体验、感受,甚至也耗费了很多心力,但更可贵的是,她慢慢地从自己的所知所感,走向了更高的地方,可能确实达到了一种“眼望四野万象,心如明镜磐石”的境界。她能够在回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过往历程的时候,以一种明澈而平静的心绪,审视题材、人物和意蕴。昔日那种散文式的客观真实,那种没有矛盾冲突的文字延伸,那种矛盾冲突扁平化的处理,在小说中不再灵魂附体般支配阿舍,而是能够抓住对小说至关重要的尖锐矛盾冲突,将他们的灵魂晾晒在阳光之下,众生精神世界得以深入刻画。

作家的魔力就在于能够让读者不自觉地产生共鸣与共情,自然而然地去随着叙事感受人物的感受,体验人物的悲欢与歌哭,也进而去对照自己,省思时间流逝中的所得与怅然若失。

好的小说是人的精彩或失败的命运史,既然我们在人间默默承受风霜雨雪,那就让我们接受摔打和洗礼吧,然后再领教一切,与一切相遇抗争吧!阿舍在《阿娜河畔》揭示的第一重矛盾冲突是人与自然条件所引起的,以高寒、风沙为标志的恶劣气候,烈日,荒漠,贫瘠而难以驯服的土地,频发的灾害,大大增加了阿娜河畔的人们的生存难度,就是在这种有时像是难以克服的困难面前,由山东、湖南、上海等地方集结到这里的兵团人,经受住了严酷的考验,响应号召,靠着坚定的信仰,靠着非凡的意志,牺牲自己,成就事业,默默地咽下自己的苦涩,扎下根来,在这块土地上浇灌、耕耘和收获。

阿舍笔下这种对人反复考验和摔打的艰苦环境,在作品中同样也获得了生命般的美学意蕴。那条人工修筑的大渠流经农场场部,延续着塔里木河的水流,像毛细血管般滋润着农场这个有机生命体。可爱的夏秋两季,水流到的地方就会让农场焕发出勃勃生机,阿舍记忆中的烈日、渠水、植物、鱼群、水蛇,在美好的夏季都像是能够获得笑声一样的美好。茂盛渠、茂盛农场这样的命名,是文学对历史与现实的重新观照,寄寓了作者对这块土地的深情,那不驯服的土地与气候,因为有了一代代人的生生不息,获得与绽放出了生命之美,这便是文学的力量。

小说最感人的当然在于成功揭示了发生在人物个人情感、灵魂深处的冲突。这个冲突既是自我与他人的冲突,也是内心的自我矛盾,正因为是爆发于自我内部,才成为最有力量的一部分。如身为教师的明中启是教书育人的典范,但在感情问题上却一次次陷入难以自拔的泥潭。与丈夫明中启一起长大的石昭美,身上集结了多方面的矛盾,对生父的爱与恨,对养父抚育的感恩,来自丈夫明中启与上海知青楼文君剪不断理还乱情感的冲击,多重矛盾令她无可奈何,又难以摆脱,只好“把所有发生过的快乐、痛苦都当做自己人生所养育的孩子”。

阿舍以一位女性作家对女性的理解,将石昭美的敢爱敢恨、爱憎分明、忠于内心、忠于情感书写得令人信服。她与成信秀、明中启一道,都在努力寻找自我实现的那个自我。作者通过多种矛盾纠葛,为人物探索与思考寻找一种路径,无意中又以自己的践行,达成了对生命新的认知。石昭美这个人物始终在剧烈的冲突中行动,她背负沉重的感情负担去争取一切,一直在充实和升华自己。维护自己的感情与家庭的同时,她奉献在医生岗位上,奋力救死扶伤,怜悯体恤他人苦痛。她感情里固然有太多讲不清楚的东西,既感受到了婚姻的欢乐与幸福,也尝到了巨大伤痛与失望,最终从人性的挣扎中挣脱了出来,见证风景的同时使自己成为风景本身,饱满感、行动感与站立感,使她足够真实感人。

强烈的矛盾冲突与心理演进的推进,与作品气韵连贯,缓急得当,相得益彰,始终将人性的聚光灯打在人物身上,而且议论与叙事,记述与抒情完美融合,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到作者对新疆的感情,对大地上生长的风物和山川河流的热爱,只有对土地怀有真挚情感的人才能写出这样有生命质地的文字,因为,所写的一切都已化成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作者为中国作协文学理论批评委员会副主任,《文艺报》原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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