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印象中，雪自然一向是白的——就像一年有四个季节，天黑了星星就出来，天明了太阳就出来一样自然。而初看晋忻李老师的这个小说题目就让我人悚然一惊，而有了急欲往下阅读的念头了。

文中的《黑雪》其实是老农民根旺遭受的一次假种子事件——为了贪图方便和价格上的便宜，根旺买到了一次假玉米种子。结果亩产量减产近一半。为此根旺老汉耐不住老伴没完没了地磨叽，决定进城告状，讨个说法，换得些补贴什么的，也好弥补一下这次假种子带来的损失。对于农民来讲，土地便是命根子，命根子都保不住了，还当个什么农民啊。根旺家里下起了黑雪，庄稼遭受严重损失，总得找个地方讨个公道吧。

于是，老农民根旺带着孙女丫丫进城去告状了。

本文便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解析一下这篇小说。

其一，文本富有较强的现实意义。对于一篇小说来说，文本的现实意义一向是我在阅读中所特别强调的一点儿。当你看惯了风花雪月，无病呻吟之作，对于一个读者来讲，就像吃腻了糖果，换些微苦微甜的食物来吃改改口味，未尝不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我们生活中林林总总的不平，必须要由作家真实地反映出这种酸涩与不公，这是一个具有正义感和良知的作家首当其冲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小说中的根旺老汉所遇到的困难，是许多农民所经历过的。这和小说作者晋忻李的生活环境息息相关的。因为作者长期在农村居住，作为农民的悲喜哀愁，自然有着非同一般的体验和感悟。所以他拿起笔，将自己熟悉的人物和事件描述出来，自然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染力量，从而让有类似体验的人引起深深的共鸣。文本着重写了三个事件，第一个是根旺老汉所遭遇的假种子事件和进城告状的详细过程，这一件事情像一根线串起了全文。第二件事情是根旺老汉遇上了一个泼皮无赖，用一个早已摔碎的破眼镜来哄骗根旺老汉，可怜他被迫将口袋里仅有的几个小票子拿出来“赔”给那个流氓。第三件事情是邻居翠花遭遇的一场骗局——她去取老公二珠子给她寄的钱，没曾想被几个流氓盯梢了，其中一个流氓居然假作她的老公，推推搡搡中抢走了她老公寄给她给孩子交学费的钱！这几件事情莫不是我们周围常发生的，晋忻李经由文学手段表述出来，莫不给人以深刻的警省意味。

其二，关于文本朴素而生活化的语言。对于一篇小说来讲，语言是相当重要的，古往今来的作家都特别注重这一点儿。著名作家汪曾祺特别注重小说语言，关于语言在小说中的重要性，他有以下几个精彩论断，“语言像树，枝干内部液汁流转，一枝摇，百枝摇。”这是比较文雅的说法了，他还有通俗些的说法，比如“语言不是外部的东西。它是和内容(思想)同时存在，不可剥离的。语言不能像桔子皮一样，可以剥下来，扔掉。”从这个角度来看，一个作家的语言是和他文本所试图表现的内涵息息相关的。

文中的根旺老汉是一个农民，他的语言朴素而不加雕琢，更兼之富有农民口味，便具有了相当别致的艺术效果。比如被那个流氓无赖欺骗时他道，“好个小哥哥哩，俺浑身上下只有这几个钱，你要使好心就给俺留个坐公交钱，其余的全都归你，你个咋地？”活脱脱将一个没见过世面，胆小怕事的老农民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如果说根旺老汉没见过世面是真的，但是他从残酷的现实面前归纳出一句经典的话却让我们振聋发聩之余，不禁掩卷沉思。当翠花被抢走了钱，根旺老汉叹息一声：“唉，也是下下黑雪啦……”当孙女追问为什么是下黑雪时，根旺老汉道：“丫丫大了就明白啦，那老天爷也是欺软怕硬的，那黑雪是专给咱这穷人下的，唉！”这一句话说出来，全文的意旨一下子明朗起来，根旺老汉这个人物形象也便呼之欲出了。

         第三，此外关于文本的细节问题也是我们阅读时需要注重的。文本颇注重细节之美，这些细节就像一盆根雕，每一枝节都有精雕细刻之美，读来不禁让我们会心微笑。比如此文中关于丫丫这个小姑娘的形象。其天真可爱不谙世事在一些语言中显露无遗。当根旺老汉上公交车被司机要丫丫的车费时，根旺老汉掏钱有些不情愿，丫丫扯了爷爷的衣袖，从这个细节活画出小姑娘爱面子，诚实纯真的一面。再比如那个用一副破眼镜骗了根旺老汉钱的骗子，从造型到语言，皆显得与众不同，活生生把一个地痞流氓的无耻狡诈交待得惟妙惟肖，让人对其真是又恨又愤，深深同情于根旺老汉的倒霉。更让我们感喟不已的是，当根旺老汉遇到同村翠花被抢钱的事件之后，他顾不得先前自己的倒霉，平时的胆小怕事也撂到一边儿，不顾老迈之躯，愤然冲出来向围观人群澄清事实真相：“这青天白日的，还有王法吗？这是俺村二珠子的媳妇呀？”

         细节刻画是从最细微之处道出人物的精神面貌，显然文本在这方面做得是比较到位的。

         第四，小说里面的配角之美。在一篇小说里面，人物主角和配角是密不可分的，一如红花和绿叶，缺一不可。文本除了对根旺老汉进行精刻细琢之外，有几个人物都正衬或反衬了根旺老汉的善良淳朴与厚道。无疑作者是懂得配角对于主人公的“道具”作用的。

         关于根旺老汉的孙女丫丫，这是一个很正面的形象。根旺老汉的小跟班。她的善良可爱与纯真，通过她的动作言行一览无余。但她的生活也是不尽如人意的，母亲有病，父亲外出打工，这就过早让她懂得了生活的艰辛，从而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懂事与成熟。而另一个和根旺老汉有类似不幸遭遇的翠花，更是让我们深深同情，叹息不已。她老公在外面辛苦赚钱给孩子交学费，却被几个地痞流氓连抢带骗走了。其命运悲惨，所谓无耻者无畏，让我们恨得那几个流氓牙痒痒的。但她的不幸遭遇更好地衬托出根旺老汉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道明事实真相的勇敢无畏，更好地表现了主人公的精神风貌。而文本中的两类骗子皆都有共同特征，不劳而获，坑蒙拐骗，良心丢弃，道德沦丧，他们是这个社会的渣子，是这个社会的蛀虫与垃圾。但她的不幸遭遇更好地衬托出根旺老汉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道明事实真相的勇敢无畏，更好地表现了主人公的精神风貌。

         一篇《黑雪》，道出多少农民苦水；且问芸芸读者，有几人为他们掬一把同情之泪？ 哭泣的黑雪向这世界拷问，世间公道，对于农民来讲，究竟还有几斤几两？

当然，作为小说本身自然有很多值得商榷之处。比如小说有些地方流于粗糙，许多地方交待得尚有欠缺之处。而几个事件本身还需要多加精雕细刻，白描手法的运用固然可以展现生活原滋原味的一面，但未免艺术性不强，自然少了许多回味之美。一家之言，个人浅见，有关观点尚待进一步与作者商榷。

2011—12—11

很喜欢黑雪，打心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