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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过无痕

雁过无痕 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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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遗落在成长中的殇

2013-07-01 20:32:07

    上周日是老爸的生日,早早就商量好要去给他祝寿。早晨五点多,还在半梦半醒间的我,忽然就听见了从女儿卧室里传出的有些尖利地呼喊,还似乎带着几丝恐惧的哭腔。

    “老妈,老妈!我的脚又流血了,跟上回一样!”

    一听女儿这不同寻常的声音,我的恍惚也立马跟着一跑而光,人立刻变得精神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门口,拉开门一看,女儿正倚在她卧室的门边,左脚抬得高高的离开了地面,而那小脚趾处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血。一滴,两滴……很快地上就有了殷红的一小滩。

    平整整的地面,脚怎么会又弄成这样子!

    我就是想下地,却忽然感到腿一麻膝盖一软就跌倒了,等起来一看小脚趾就成这样子了。女儿委屈地说。

    我不由吓得心突突地跳,脸也煞凉的失了血色。因为晕血,心里一阵阵的难受劲也涌上来了。强忍着难受赶紧蹲下身子,紧紧攥住了女儿正淌血的脚。看地上淌了那么多的血,心疼的我甚至都没有勇气和胆量去细看看她的小脚趾到底伤到了什么程度。

    想拨电话给先生,给120,却发现电话根本不在手边。

    婆婆也是又吓又急地团团转着,更是六神无主了。因为早在八年前的那个夏天,女儿的左脚大拇指也是这样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血。当时情况很严重,不管是上白药,还是包纱布,那血都是止不住。血,不受任何控制地汩汩往外流着,把洒在上边的药粉很快地冲走,又把包好的纱布浸透。而更可怕的是,当时已经是深夜,家里又只有年迈的婆婆带着三个孩子(外甥女,小侄儿,还有女儿),那次真是把婆婆吓出病根了。

    “妈,快帮我去拿手机,在我那屋枕头边上!”我弯着身子一边按着女儿的小脚趾,一边焦急地朝婆婆喊。此刻,家里既没准备纱布又没有白药之类止血消炎的药了,看这流血的架势,莫不是又像上次一样骨折了!闺女啊!你这脚可真是让老妈伤不起啊!

    女儿似乎也真是害怕了。上次大脚趾骨折,许是因为年纪还小吧。傻乎乎地看着地上一滩滩的血迹,光是把别人吓坏了,她自己麻木的愣是没怎么觉得疼。人啊,看来倒是越大越没了胆量。女儿一着急上火就习惯干呕。这不,垃圾篓又捧到手里了,眼泪汪汪地开始干哕了。

    我怕吓着了孩子,赶紧安慰她:闺女,别怕!有老妈在呢!没事的!

    婆婆蹒跚着脚步,终于把手机递到我手里。我立刻就拨通了120,当然也有先生的号码。

    先生一听也吓坏了,十万火急地开着车往家赶。估计他也是立刻又想到了女儿上次骨折时的情况吧。当时女儿还只有五六岁,正好是孩子们刚刚放暑假的时候。我当时正出差在北戴河,而先生手头也总有忙不完的工作。想想差不多是夜里十点钟左右的光景吧,三个孩子在一张大床上睡觉。天热再加上三个挨肩的终于到了一块,兴奋地谁也睡不着觉,一直在叽叽咕咕地逗闹。女儿说,我要喝水。就跳到了地上猫腰找拖鞋;小侄儿说,我也要喝。从床上猛地一跳,却正好一下子就跳到了女儿的背上。要不怎么说啥事就怕赶巧呢,小侄儿这一跳,一下就把女儿压倒在了地上,左脚大拇指猛不丁地一吃力竟被砸折了,当时就血流不止。

     奶奶一看真是吓坏了,急得束手无策啊。平时老实巴交的本就没有太多主见的一个人,关键时刻就更是六神无主了。也是岁数有些大了,人越老越糊涂,她哪知道什么120啊!急急忙忙地找来了一卷纱布和一小瓶白药。把云南白药都倒上去足足有半小瓶了,却依旧止不住汩汩而出的血。三个孩子都吓得哇哇哭。正赶巧先生也是不放心,往家里打电话想问问情况。一听家里老的小的都乱了套也吓坏了。等终于赶回家一看女儿的脚,更是惊得不浅,立刻叫了120把孩子拉到了医院。

    到医院里根本不用拍片了,当时女儿的大脚趾已经折得滴啦当啷的了,只连着外侧的一层皮和一根血管。拉到医院里,连夜就安排了手术。手术做了将近四个小时,本不大的脚趾缝儿竟缝了六七针。先生这下没空也得有空了,只能请了假在医院里专心陪孩子。等麻药劲儿一过,那伤口就开始撕心裂肺地疼了。天气正热,又怕不小心伤口会感染了,更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白天人多还好点,不显得时间有多漫长难熬,等到了夜里就只有先生陪着她了。做完手术的第一夜,女儿疼得睡不着觉抱着先生的脖子哇哇哭。先生也觉得孩子受了这么大的罪太可怜,心疼地跟着掉眼泪,忍不住问:要不要你妈回来?

     女儿却一边摇头,一边哭着喊:别告诉我妈啊,不用让我妈回来!

    说实话,那时候我正在北戴河带着几十名学生进行暑期社会实践。即使回来也是要先有领导安排找人替班的。把那么多学生单独留在外面没有老师管理,谁也是不放心怕出事。先生明白这事的重要,也理解。为了让我安心工作,自始至终愣是没告诉我孩子的脚受伤、住院、且做了手术。

    当我终于盯完了我该盯的那班岗,先生从车站把我接回家的车上,才断断续续地跟我说起了女儿受伤及手术的情况。还记得当时自己心里那股子难抑的自责、愧疚和疼痛,把心都一片片扯碎了……

    等实习终于圆满结束,领导们安排我发言总结的时候,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真是字字血泪地完成了那篇发言稿。一边写一边忍不住泪流满面,一边讲一边有泪水一次次地漫上来模糊了我的视野。相信这份记忆怎么都是我人生中太过深刻的一份了。所以,那次真得是不仅仅把奶奶和三个孩子吓出了心病,即使是没在场的先生我俩,经历了这么一回,一提到女儿的脚也是心惊啊!我真怕女儿的脚这次依旧会像上次那样,那孩子这罪就算又受上了。一想到这,便又忍不住心里的那股子钻心的疼痛和恐惧了。

    因为家里离医院不远,没一会120就来了。我让婆婆接替我继续攥着女儿的脚,便飞快地跑到楼下去接120的医生了。

    一个看上去比我要年轻许多的小伙子出的诊。看见大夫我这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许多。小伙子凑到近前,让婆婆放开了紧紧攥着的手。血又开始像泉眼一样一滴滴地往下淌。小伙子又让女儿翻个身趴在床上,看了看小脚趾的伤口,然后满脸镇定地说:我看没事,是一个大口子,没碍着骨头。他看跟他来的那个护士也进了门,便跟她要了两沓纱布垫在闺女的脚底板下,接着又用绷带绑结实。他说,没啥大事,你们要是坚持非得去医院看看,拍拍片子,也行。

    我一看医生都打了包票,也就没再坚持非让女儿去医院。绷带这么一绑,女儿的脚似乎也真是不流血了。可是我却忍不住有些疑惑,那纱布里有止血药?这也不用处理一下伤口就这么直接裹上去就行了?

    小伙子满脸淡定地说,没事,过三天后换药就行了。

    我满怀感激地跟他们道着谢,并试探着问他们该花多少钱。

    小伙子稍稍迟疑了一下,似乎思考了那么两三秒,然后随口吐出了一个数字:150

    好!花点就花点儿,没碍着骨头比啥都强啊!我痛痛快快地掏了150元给他,又千恩万谢地把他们送出了门。

    这样,平时很健硕的女儿忽然就成了瘸子。姥姥家看来是去不成了,只能安心地在家养脚了。

    周日下午孩子该返校去上课,因为闹脚疼,我也就帮她跟老师告了假,准备周一早晨再把她送过去。周一很快又到了,实在不能再往后拖了,只得一大清早就把她送到了学校。因为依旧放心不下女儿的脚伤,便跟老师商量着,说好晚上放学时再去接她。这几天尽量让她跑家,以便关注一下她的脚伤。

    虽然女儿一直都没有跟我们闹脚疼,但那包扎了的脚却根本就穿不进鞋子。走路也只能用脚后跟一挪一蹭的,实在是别扭。但因为期末考试就要来临了,我也不敢再让她耽搁,只得每天任她瘸着一条腿地跑来跑去。按着医生的嘱咐,周二晚上把她接回家已经是九点多了。先生想顺便带她去楼下的诊所里换药,可是转来转去那几家诊所都关了门。无奈的他只得把女儿又拉到了县医院看急诊。急诊的大夫也真算是“见多识广”了,三下两下就扯掉了女儿脚上的纱布,然后满嘴肯定地跟先生说:都好了,没事了!

    先生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你看,还用包扎一下吗?

   医生还是那一副满不在乎的面孔。都好了,还包啥?!

    无奈的先生只得又把女儿拉回了家里。

    被扯掉纱布的女儿,脚却依旧不敢往鞋子里穿,说疼。她想不通人家医生都说好了,她却怎么感觉倒比原来还疼了呢?

     好容易才一瘸一拐地扭上了楼。我一看爷俩终于回来了,关切地问女儿,换药了?

    医生说好了,不用换了!先生没等女儿开口就先接了茬。

    好了?!这么快啊!我抑制不住满心的欣喜,这下孩子终于可以安心上学了。

    好啥好啊,老妈!我怎么感觉更疼了呢?女儿委屈地抱怨着。

    那你坐过来,老妈看看,不行老妈给你再裹上。

    女儿听话地坐在了床边,扬起了那只伤脚。因为没有纱布,我开始翻箱倒柜的找新毛巾。把毛巾找出来又剪下一条,才蹲下身子,瞪大眼睛借着灯光看女儿那脚的伤处。

    好啥好啊,明明是还冒着水呢!而且女儿的脚怎么这么肿啊!小脚背本来肉是挺厚,现在更是青紫的一按一个坑了。我一看就急了。

    这医生是怎么回事,也忒不负责任了吧,连我这外行都看出来孩子的脚还没好,都肿成这样愣说好了,违心不违心啊?!怪不得孩子闹疼呢,不疼才怪!你也真是的,医生看不出来,你还看不出来啊!这去的是啥破医院?!

    先生一看我生气了,便也不再搭腔了,蹲在一边愁眉苦脸地看女儿的那只脚。

    唉,这样不能裹了。闺女,你还是先忍一宿吧,明天早晨老妈亲自带你去诊所,好好消消毒包扎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又去了平时常去看病的张大夫的诊所。跟他一说情况,他再一看孩子的脚,就不敢动手了。只是嘬着牙花子,有些犯愁地说:孩子这伤口已经感染了,我看你还是带她再去县医院外科吧。让他们好好给处理一下,口子不小啊,看看是不是能缝合一下,再问问医生还赶不赶趟打破伤风针,脚底下最爱感染了,也最危险。

    我一听张大夫这么说,心里更是着急了。忍不住怨责着这两天遇到的医生们的责任心。唉,竟把孩子的病耽误成这样。好多时候现实真是让人愤慨到无语了。既然这样,县医院是真不想去了,还是找找熟人给看看吧。于是,我又想到了给父亲做手术的王主任。电话拨过去,因为时间尚早人家还没上班呢,只能带着女儿先去中医院等了。

    没一会儿王主任就过来了,看看女儿的脚便满脸笑意地宽慰我。没事,没事,消消毒包上,你再带她回家输输液就好了。

因为有父亲的事在先,我历来最信任王主任的医术了。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真得敞亮了很多。看他动作麻利地给女儿处理好伤口,我们便又带着女儿回了张大夫的诊所。

    一进门张大夫看到女儿包好的脚,就跟着开心地说,你看,这样一包多好。

    我说,我们去的是中医院,人家让回来输输液。

    张大夫正在外间给病人们扎针灸,一听我的意思,就立刻喊自己的侄子,吩咐着抓紧给女儿配药,准备输液了。

    那长得白白净净的小伙子,异常沉静地按着张大夫的交待,配好了两瓶药水,开始给闺女输液。

    说实话,输液对于女儿也真是见怪不怪了。从小到大状况频出,女儿也真算是久经沙场了。想想女儿的成长,以至于我现在还时常忍不住感慨,闺女啊,老妈把你养这么大,真是老不易了!也不知道我老了能沾到你多大的光!

    听听,这话还真有点老调常谈的意味,怎么听着就那么耳熟呢,可却也真是实情。就别说小时候半夜三更的,女儿经常几个小时地哭闹不睡觉了,单数数大事件就够让人揪心的了。清楚地记得,女儿三岁的时候大正月初五的,因为好奇就用一把崭新的水果刀把大拇指肚给开了。当时也是在夜里,血汩汩地流,口子呲着嘴看上去真是触目惊心。依旧是打的120,拉到医院里缝了五针。女儿的那一闹,折腾到后半夜才回家。

    待女儿长到五岁的时候,上了小区的幼儿园。一天下午,跟别的小朋友一样去卫生间,出来洗手的时候,不小心脚下一滑又被洗手池的棱儿磕着了嘴。嘴唇上磕出了挺深的一道口子。我当时正上班,接到老师的电话,立刻飞奔着赶过去。看幼儿园的老师并没做任何处理,只是拿一块卫生纸在给女儿擦着不断流出的血。我一看当时真是老上火了,抱起女儿就去了医院。医生一看口子太深,把女儿往床上一按,消毒巾一蒙,只露出一张嘴。两个医生一个按着,一个缝。我在旁边看着女儿在诊床上挣扎着,哭闹着,心真像被什么狠狠揪住一般。又是两针缝在了女儿的嘴唇上,医生们动作麻利,可是我却感觉那段时间怎么漫长的像半个世纪。缝好了嘴的女儿,吃不下任何东西,只能喝一些流质的食物。看着女儿那肿胀的小嘴,那委屈又无助的眼神,我心里的那股子疼痛和愤慨用言语是形容不出的,但那种感觉却是足够在记忆里沉淀一生的漫长了。

    然后便是闹非典了。

    当时我们一家都住在学校里。因为非典的威胁,整个学校都封闭了,不让任何人随便进进出出。可是女儿偏偏老发烧,还一天到晚地咳嗽,喘。当时的情况真是吓死了人。万般无奈下,我只得每天战战兢兢地骑着一辆车子,给女儿和我每人带一只口罩,沿着北外环的路去妇幼医院给女儿看病。心里真是担心的要死,真宁愿这一切劫难能慈悲点放过女儿,哪怕是找上我也比这好受多了。到了医院,又是验血又是输液的好一番折腾,才终于控制住了女儿的病情。还好,女儿得的不是非典,是肺炎。输了足足有一个礼拜的液,女儿的病才终于见好了。如果现在看看女儿那强壮的身体,相信谁都不会想到小时候的她竟是这样的柔弱多舛。

    当这一切终于都成为过去的时候,有时再说起是会觉得好笑,甚至会把这些曾经难忘的记忆当成笑话说给女儿听。但那时的心境是不同的,焦虑的真恨不得女儿的这一切病痛都是在自己身上,宁愿让自己去为她承担这一切的灾难和不幸。

    就这样,不管是艰难还是容易,总算一天天把女儿拉扯大了。大了的女儿,身体也结实了许多,打针输液再也不是家常便饭了,但搬到楼上后又闹得那一出折脚趾事件至今想起来仍让我们一家人心有余悸啊!

    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而今看着坐在床上,长得比我还高还壮的女儿,正安安静静地一边输液一边看着书,一股温暖和自豪禁不住又涌上心头。我忍不住抬起手臂怜爱地去抚摸女儿的头发。女儿有些吃惊地抬起头望着我。当我们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女儿咧开嘴会心又温暖地朝我笑了。

    俗话说,女儿是妈的贴心小棉袄。我承认,虽然从小到大教育和抚养她确实没少让我费心,但我早已经感觉到了这棉袄的贴心和温暖了。只想静静跟女儿说,宝贝,因为有你,妈的一生都是幸福、温暖、完美又自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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