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里走出来时，和一个人擦肩而过后，闻到了一股久违的香气，没错，是麻黄的味道。

小的时候，我领着轩和飞不止一年地在村子西头的大道上捡过这东西。那些年的秋天，在我的记忆里除了漫天的土黄和萧煞的秋风，可以说几乎没什么景象可以用“美好”一类的字样去形容。不过，关于麻黄的那些零星记忆，倒是适合在静下来的这一刻重温一下。

每个晌午，爸妈吃了饭又急匆匆赶回地里割零粮、收玉米，每次走之前总是要叮嘱我们几个要好好看家，别贪玩忘了做上晚饭。然后，卷一棵纸烟叼在嘴上，吆喝着马车从我们眼前风风火火地消失了。

不知道是哪家孩子先发现的这条“财路”，总之，去供销社里卖麻黄的孩子不只我们几个。

麻黄草是从那些从山上拉麻黄下来的车上掉下来的，所以，就可想而知麻黄的量和分布情况了。如果放学早，看离做晚饭的时间还早，我们就会拿一个大一点的塑料袋子出去，家门口的路直通村外，沿着路一直往北走的话，就是那些麻黄车归来的必经之路，也正是我们的“生财之路”。

那些麻黄草三根两根地散落在坑洼不平的黑土路上，或绿或黄的颜色此刻在一群孩子眼里变得异常地灿烂。在秋风卷着叶子又扬着沙尘的乡间路上，几个欢乐的孩子一会儿跑，一会儿蹲，一会儿撑袋子，一会儿伸长脖子使劲往小路远方张望，那表情跟姥姥故事里讲的那些在深山老林里挖人参的人的样子一样。

太阳落山之前，我们或多或少的背着、或者干脆几个人一起抬着我们的成果沿着小路往家走，到了村里家家炊烟升起的时候，我们几个小家伙几乎都能把饭菜整整齐齐地预备好了。肥猪、大鹅、鸡鸭们也早早地一一答对满意。然后去大门口一边玩着，一边等着爸妈回来的身影由远及近地出现……

到了晚上，临睡之前我们几个会把劳动成果显摆给爸妈看，然后从小袋子倒进大麻袋里，等攒到一大麻袋的时候，就到供销社里去卖。直到现在还记得，我们最辉煌的一次，能用捡来的麻黄换到 10个方格本和11支精致铅笔。

其实，嗅着麻黄的香气，我此刻涌起的感觉不仅仅是这些泛黄的回忆。到医院探望的这位老人和老人背后的家的故事才是让我内心一下子被触动的主要原由。

靖华是对面中学的高二学生，从他初二时来店里下载和我认识开始，我们就成了名符其实的“忘年交”。我喜欢这个孩子，性格内敛聪明，学习优秀，农村困难家境里长大的孩子的一切典型特点都好像写在他身上一样地显著。因为喜欢，也因为些许的同情，靖华和我越走越近，像弟弟一样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生活有时候也真像故事一样，有时候想也想不到的情节就会真实地发生在自己或身边人身上。

去年的那个秋天里，靖华已经六十几岁的父亲，从工地上务工返回的途中，在漆黑的公路上，开着坏了灯的农用三轮车与对面亮着刺眼车灯的大客车相撞，没来得及跟苦苦供给的儿子和全身是病的老伴说上一句话，就拖着为生活疲惫了一生的身体无声地走了。

听到消息的几天后，靖华再来店里时，灰白的脸上是我想不到平静，十六岁的男孩子在沉默中就变成男子汉的身份。从此，他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也从此，就要负担起和老妈相依为命的重担。我红着眼睛、低着头和他一起沉默着度过了很多个相视无语的日子。萍水相逢不一定就冷漠，不亲不故也不一定就不会动容。面对这个命运注定多舛的孩子，凄凉无奈的心情一直缠绕了我的整个秋天。

一年后的这个秋天，靖华妈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心脏病住院了。当我和老公出现在病房里时，孤苦的老妈一个坐人在病床上，白花花的头发看着就让人觉得秋天好凉。老人明显说话已经絮叨，上气不接下气地自言自语式地说着“要死就快点死，他阿姨啊，你看我把我们靖华都拖累成啥样了——他爸爸虽然留下点赔偿钱，可是，孩子懂事儿，从来都不敢乱花，那天他同学来说靖华总是喊头晕肯定是饿的，听说他在学校里一天就吃一顿饭啊……哎……这可咋办是好呀？快让我一下子死了吧……”，老人咬住白色的被角在我们面前一阵阵地抽泣着。

“姨，你病可以，但不可以没。因为妈在靖华有家，你要不在，靖华就彻底是孤儿了。所以，您一定要坚强地撑下去。靖华现在是成绩全年级组第一名的好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出息！您是有盼头的！所以，您一定要好好地呀！”我笑着、兴奋地跟老人由衷地讲着这另人倍感欣慰的事实。老人会心地点了点头，因为这可能也真的是支撑她一次次好起来的真正动力。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靖华打来电话说他一会儿下了课就马上到医院，让我等他回来一起到外面小餐厅吃个饭。我说你上你的课，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多余的少说。

      猪儿，看了你配的这张图，告诉你一事儿：这就是麻黄！上面那些红色的果实叫麻黄枣，小时候我们都吃过，很甜。不过不得多吃，因为麻黄毕竟是中药材，它是中药中不可或缺的一味中药，比如用在感冒中可有发汗的作用。因为我的老家和现居地都在内蒙地区，所以，麻黄一直是我们司空见惯的植物，和草原上我们熟知的很多植物一样。表扬可爱猪儿对陌生事物的认真态度，赞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