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礼

小区内又有人谢世，几天来，每隔一阵就响起“嘭嘭叭叭”的爆竹声，无论昼夜从不间断，夜半睡梦中常被突然惊醒，以为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是按时辰在为亡魂鸣炮送葬。

今早天际刚刚露出鱼肚白，就有成群结队的人穿梭于死者家属。太阳刚从东边山头爬起，院落就立起一个帐篷，一时间，一树树花圈往篷里移，不过十分钟，帐篷内、楼道两侧、单元附近排满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花圈。进进出出的人们看上去都很忙，动作快得如一只只雄鹿在原野飞奔，神色同出一辙的严肃与紧张。看得出，死者家是大户人家，大户人家办事讲究的就是礼节与排场。

刚吃过午饭，帐篷内响起“咚咚锵锵”的鼓乐声。鼓乐起初声音不太高，不刻意听似乎就注意不到的那种音量，但只片刻，突然一声“咚锵”震耳欲聋，如天崩地裂，又如洪流澎湃，直冲得鼓膜发颤。开场白已营造得威震四方，接下来是“嘟嘟哇哇”的唢呐，唢呐声响彻云霄，隔着窗玻璃仍如雷贯耳。突然，唢呐又戛然而止，只片刻工夫，一声擂鼓后引出一串混合音，听不懂是吹奏还是拉弹，但能听得出是多种乐器的交响曲。伴着乐曲，有人声在演唱，声音很宏亮，几乎全是大街小巷传唱的流行歌曲。记得乡下为死者送葬都是用唢呐吹奏悲伤戏曲或哀乐，不知这位死者的准确年龄，但见为其戴孝的人为中年人，年龄应该属于老者，老者身前果真喜欢听这一般艺人为自己演唱的流行病歌曲吗？听，《套马杆》刚落下，《爱情买卖》就接上，《老公老公我爱你》还拖着尾声，《冬天里的一把火》就接踵而至，《坐上火车去拉萨》、《爱我别走》、《千里之外》……或男高音，或女高音，亦或男女二重唱，一首接着一首，似乎过很长时间才有间或的停息，也只几分钟就又接着演奏，每隔一段时辰还交杂一阵霹雳的爆竹声。随着夜的加深，天地间除此之外的其它声音都被压得自动销声匿迹，冬天的夜空下，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在这一团混响喧嚣中也显得气若游丝，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

已进深夜十一点，乐器已显出枯燥，人的嗓音也带出嘶哑，但仍在声嘶力竭地为亡魂演奏，上下眼睑不停地打架，但外面的响声敲击着鼓膜就是来不了睡意，明天还得按时起床上班。其他窗户框里的人也如我吗？大户人家的排场咋就这么大？这样的送葬礼多会儿才是个完？

                                                                                                 2010.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