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小小说)
                        文/陈影

    阿敏大学毕业参加公务员考试，凭优异的考试成绩，直接分配到了镇政府工作，被指派到镇办公室，协助办公室主任落实农村震灾救助的各项工作。
    阿敏第一天去上班，办公室主任老李眯着眼睛，把阿敏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然后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挺了挺滚圆的将军肚，搓了搓滑润的洁白玉手，理了理油光可鉴的七分头，把桌案上一摞资料甩给阿敏，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阿敏被这一甩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然后摇摇头，开始看那一摞资料。阿敏看着看着，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到最后竟然拧成了一股绳。
    阿敏从资料堆里站起来，走到窗边站定，凝望着手里的两份资料，隐隐约约感觉哪里出了茬子。两份资料都是清水村的重灾户，每户3万元补助款，办公室主任及下级村领导都签字了，就连书记也特批了。只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资料里提供的照片，给阿敏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阿敏看了第一户救助人家的资料，图片上一座农家小院，一孔土窖洞的门被一把铁锁紧紧地把守着，窑洞己经破烂不堪，窑洞的崖顶塌方了，几乎埋了半个小院。那一堆黄土，让阿敏觉得沧桑，如果没猜错的话，黄土下面应该埋着一间窖洞，是拴驴的驴圈。阿敏在心里默想着，这驴圈再过去还有一个半包围的四方院，靠驴圈的这方早塌陷了，塌陷的黄泥巴被主人拋平，种上了各种时令小菜，俨然一幅农家菜园子。四方院的正崖壁上，有四孔窖洞，两边的窖洞也已塌陷，只有中间两孔窖洞还算完整，只是崖顶裂了两道口子，门前收拾得干干净净，庭前一棵老椿树，有一位老奶奶经常坐在老椿树下向着河对岸张望。河对岸是新农村建设中的一幢幢小洋楼。
     阿敏灵机一动把两户的照片往一块一拼，果然和自己预想的一样。只是照片里的主人不是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一个看上去是刚新婚不久妖娆美丽的农家小媳妇严谨；另一个则看上去有些熟悉的白皙书生样的英俊男子赵普，只是身上的农家粗布衫看上去有些另类。
    阿敏放下手中的资料，决定出去街边的商店里购买一些东西，下班后，她要去探望年逾古稀的外婆。
阿敏从办公室出来，正巧碰见一辆小娇车停在政府门口，办公室主任老李从车上下来后，低着头又和驾驶坐上的女人说着什么。离的有些远，阿敏看的不是很清楚，但隐隐约约觉得很面熟。阿敏又凝神望了一眼，却只看见老李一块硕大的屁股，上半个身子全挤进了车里，一条女性赤裸的白皙胳臂拦在后腰上。
阿敏有些不忍直视，来不及收回视线，老李的上半个身子从车里钻了出来，车里的女人也跟着探出了大半截，老李白皙的手直接从女人洁白的酥胸里拉出来，女人妖娆的面容也露了出来。
    傍晚，阿敏手拎着大包小包来到了外婆家。昏黃的路灯下，外婆拄着拐杖，立在老椿树下张望着，看见阿敏的瞬间爬满皱纹的老脸上堆满了笑容。阿敏边走边瞄了一眼外婆塌方的老屋，然后搀扶着外婆回了老屋。
第二日，天刚麻麻亮，外婆便站在老椿树下目送阿敏瘦弱的身影越走越远。阿敏转身望不见外婆的瞬间，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她掏出手机，哽咽着打了一通电话。
    不几日，镇政府杨书记亲自率领乡镇一干工作人员，浩浩荡荡的向清水村开去，一路还有县电视台跟踪采访。车子停在清水村公路边上，然后车上的人下来，拎着各种慰问品步行爬上近千米的山坡，来到了第一位重灾户家，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灾情惊得目瞪口呆，私下嘀咕着，可怜见就真只剩一孔铁将军把门的窖洞了。
走在头前的人，突然讶异地道，“清水村的两家重灾户是紧靠在一起的啊?”
    于是所有人把眼前的灾情勘察了一番，又急忙翻出手中的救灾资料对比，人们基本认可了这个事实。这时候，四方院正窖洞的门帘掀了开来，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妇人挑着门帘道：“你们是拉（那）人?在我家驴窑子前干嘛子？”
    众人闻言都夸张地张大了嘴巴，杨书记急忙上前搭话道：“大婶子，这是赵普家吗?”
老妇人愣了愣，继而手指着河对岸道：“喏，河对面，那个最高的洋楼，才是赵普家。”声音洪亮，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的分明。
    杨书记压低声音问：“那这是谁家?”
    老妇人抬起头望着杨书记道：“俺的家啊?”

“啦您叫啥个名字？”

“俺叫李桂兰，这俺家，就俺一个孤寡老婆子，守着这几只烂窑洞洞子。唉，你们是那疙瘩来地，也是来照相嘛。拍吧拍吧，俺这烂院子三天两头的来人看，就前个晌午，你说的拉个赵普和老李头刚过门的孙媳妇，也来过，也不知道在俺这烂院子寻啥稀罕哩！”
    众人被震住了。杨书记从头听到尾，脸色由不自然变得越来越难看，红、蓝、青、 紫、黑，狠狠地剜了一眼人群中的老李，老李慌忙退到了人群后面。
    这时，清水村的居民闻听有电视台来采访，三五成群的结伴来看热闹，一时间，一个荒废不堪的院子人声鼎沸。
    杨书记看着这热闹的场面，立即面露笑容，亲切地挽扶着李桂兰道：“大婶啊，我们是政府派来看望您老人家的，听说您老人家生活困难，我们特意给您送来6万元救助款及一些生活用品……”。众人闻言，立即送上慰问品。杨书记亲自将6万元的现金救助款交给了老人。
    李桂兰接过那一摞摞的红票票，激动的老泪纵横，却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人群中，那抹熟悉的瘦弱身影。
    阿敏在人群中向外婆眨了眨明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