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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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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絮语】心中的爱(散文)

2015-07-29 11:39:10

外婆佝偻着身子坐在灯火昏暗的暗室炉子前烧火。一边用手擦拭浑浊的眼,一边不忙往火炉口里送柴。外婆做起了贩卖早点的生意,煮熬二锅粥,供路过的学生充当早点。外婆从锅里盛出滚烫的白粥,不小心让粥烫伤了手。外婆什么也不说,黯然神伤扶住墙壁拖着沉重的双腿蹒跚至屋角落里坐下。暗室里只有一个五瓦的小灯,四周堆满了晒干的柴草。两个灶炉唐突的立在暗室的当前,一个靠墙,一个靠正门口。用劣质的砖块简易砌成,炉周围用淡黄色的泥浆涂抺了一层,使得其有了平整而光滑的表面。但留有承碗盘的位置不多,看起来只能放一个小的盘子。外婆便窝在这样的暗室里讨生计。我看见几位食客稀疏坐在还没完全透亮的屋室外。他们吃着外婆弄的咸菜和白粥。怎么没有桌子。我问。不知谁回答我:桌子容易惹蚂蚁。有一位食客坐在炉头边,沉默吃着白粥,好像世事与他无关。柴草颇乱,弄得到处都是。外婆只在前二个镜头出现,其后是一片空白。这时,我醒了。知道外婆已走了十几年。

    生前的外婆喜好笑,没有脾气。外公是王,驾驭于外婆的秉性服服贴贴。外公先走外婆二三年。成为遗孀的外婆每天守着一间带有灶炉和床铺的暗室。室内没有窗户,单靠打开的门吹进新鲜的空气。外婆爬满皱纹的皮肤在暗室里衰老。外婆思念外公,惧恐外公的恶灵却又这样想念。夜里说外公的恶灵变成有翼的怪物蛰伏在瓦脊上,向她索钱。外婆哭着跟他们的子女们说。那几个中年人以为她疯了。个个不置可否的嘲讽她,让她晚上安心睡觉即可。外婆脸上下垂的皱皮愈加难看,浑浊的泪眼啜满了道不尽的失望哀色。外婆不再言语。到了夜晚,外婆缩在那张印有大朵牡丹花的棉被里瑟瑟发抖,竖起耳朵盲听外面的风吹草动。外婆抗不住困意的袭击,这番惊吓,也要进入梦境之中。梦里,外公出现了--以佝偻成7字形的姿态。上身穿着一件淡灰色的确良料子的短衬衫(当然这件短衫原来的色泽是淡蓝色的,几经他反复洗穿,已经褪化为这个颜色)。外公不喜欢新颖时髦的东西,每次子女给他买新衣服,皆得到他一番怨骂。外公脾气火暴,见谁都没有好话。尤其见到这个柔弱的妻子。他习惯性的把上衣的扣子不扣,露出黧黑而结实的肤色。下身永远穿着一条宽敞轻柔的粗布裤。外公讨厌一切带来的束缚感。对人,对事,对物,无不如此。外公喊住低头行走的外婆:“二妹!”声音洪亮。使得浑然不知的外婆身子一凜,骤地抬起惊恐失措的神态看着眼前这再也熟悉不过的男人。“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看得出外婆是艰难吐出这句话。外公眼里全是不屑。这个男人从来就不屑于这个女人。她无外乎是他的生育工具,以及情绪败坏时一个可以发泄出气的物品。“我在下面赌输了,让你给我寄点钱,你他妈的理也不理我!”外公骂人至难听,外婆听了一辈子,早就习以为常。外婆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外公越发来火。外公最恨外婆这副唯诺样、丫环相。几次想举手要打外婆,后来还是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外公何其不想对方激发自己更高涨的情绪,使怒气在一种理直气壮的带领下进入一场忘乎所以的殴打。外婆无法与这个暴戾的男子以牙还牙。外婆害怕这个面目冷若冰霜的男子。六十年代的婚姻,使人失去追求幸福与逃离悲剧的权利。有的只是任劳任怨。有的只是随波逐流。

    外婆从梦中惊醒,棉被内的她一身冷汗,浸透了衣衫与发丝。外婆病了。半梦半醒的外婆迷迷糊糊发出呓语,外公要带她走,外公永远不会放过她,即便死了,也不放过她。稍有好转的外婆经常落泪,没有谁知道外婆落泪的缘由。外婆在昏暗的房间里哼唱一首我已忘记的老歌。歌声里尽是寂寞与荒凉。外婆不爱笑了,每天板着一张脸,像是谁皆与她有仇似的。外婆开始也喜欢骂人,常常与邻里为着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吵吵骂骂。性情大变的外婆更加孤独。邻里不再与她问候打招呼。儿女也少过问她的好与坏。外婆像一块残破的烂布被扔在旮旯角,在那里享尽了无人问津的心酸与怆凉。

    在一个下雨的夜晚,外婆终于走到了她生命的尽头。外婆应该是开心的——她再也不怕孤独的莅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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