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去上班，我会选择两条路，从宿舍楼下来，面朝北方，左手是上方去向，右手是下方去向。其实走那一个方向，路程相差无异。我在选择前，基多看心情，或看情况而定。

未吃早餐出门，我会果断选右方向。走出小区路口再向右转走几步，那里有一个豆浆店。店主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身材稍微发福，笑容祥和。

店内摆有三张小台，狭窄的空间因间隔出一个售卖早点的柜台，所余的地方仅供几个顾客进进出出。店的墙壁被几张拼接的黄豆写真广告大面积覆盖，一眼看去，视觉非常好。

第一次，我买了两个人分量的煎饼和豆浆，味道很不错。那是我的店面开业的头一天。一般出门，空着腹，我必会抄近豆浆店这条路。如果在出租屋吃了早餐出门，我是朝左手边的方向去上班。我要路过我居住的楼房楼下车库，以及下楼梯的出口，然后一直走50米左右再往左转几步，便到达目的地。用的时间相差无几。

往右走，我要路过一排商业店铺，差不多走到终点，才临近我的铺面。我不喜欢走这段路，发自内心的抵触。它喧嚣，人和汽车太多，随时分割我的思想。我走在这条路上，如同逼于无奈选择生活的各个阶层的求生者－－忙碌，行色匆匆，倦怠，面无表情。

我走左上方的那条路线，每天早上，会看到这样的一个男子：他蹲在家门前（也许是暂住居民，身份和我一样），摆放三个大小不一的塑料胶盆，每个都装满水。他在搓洗衣服。（应该是自己的工作服，偶尔还有便服。）经过他跟前，我总不忘瞟一眼他和被他搓洗湿漉淋漓的衣服。他的神晴专注，且一丝不苟。他很纤弱。看着他单薄的躯体，我只能用〝纤弱〞形容他。形容女孩的词用在他身上，似乎不太妥贴。但我一时间的确找不到比这个词更适合形容他。

他非常白净，藏在衣领的颈脖，以及那双暴露青筋的手，白净的让人惊叹。这双手，应该执笔或弹琴。它不应该搓洗衣服。这是浪费。我仿佛看到寄居生活底层的明暗线，一闪一闪的，随时像要抽离我的眼球，我怕它突然会盲掉，整个世界处于黑暗之中。生活让我们别无它选，我们能做的是臣服，还有卑尊的膜拜。

晚上落班，绝大多数，我朝豆浆店那条路拐回〝家〞。转角的位置是一处彩票投注站。那里经常客似云来。有仰着头看走势图的，坐在凳子上执笔沙沙写着阿拉伯数字的，目不转晴盯着电视机的，围绕一份意外之财莅临自己身上，煞费苦心来投机取巧。

地上扔满了彩票的尸体，如同彩民的希望碎裂后，失望横尸遍野。它们曾是他们临幸的宠物，二元可变五百万的诱惑豪梦。这个梦，遥远，但它的近似乎可以去触摸。像是一种信仰，带着一颗虔诚的心去投靠它，有一天，相信主会让自己脱离贫穷的苦海。

投注站的门头，挂着一条丝质的红横幅，上面写着：祝贺我市喜中一等奖735万元。这十几个字，分两行排在二米长七十公分高的红布上，那么醒目，那么刺眼，仿佛是一个磁场，把人们虚荣的欲望不断扩张、扩张。

一夜暴富，无非是穷人的一枕黄梁梦，一杯苦中作乐的蓝山咖啡。我们能拥有的，又有几个？都说平平淡淡才是真，惟有脚踏实地的耕耘，才是持久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