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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是我保持自己的绝好方式

2024-12-27 16:27:53

本文转自:三峡日报

写作是我保持自己的绝好方式

——首届“长江华语文学榜”上榜新锐作家杨知寒访谈录

写作是我保持自己的绝好方式

——首届“长江华语文学榜”上榜新锐作家杨知寒访谈录

写作是我保持自己的绝好方式

杨知寒资料图

三峡日报记者 阮仲谋

人物名片

1994年,杨知寒出生于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中国作协会员。作品见于《人民文学》《当代》《花城》《十月》《长江文艺》等,部分作品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长江文艺·好小说》《中华文学选刊》等选刊转载。曾获萧红青年文学奖、人民文学新人奖、华语青年作家奖、丁玲文学奖、茅盾文学新人奖、宝珀理想国文学奖等。出版小说集《一团坚冰》《黄昏后》《独钓》。

站在颁奖台上,身材高挑的她显得单薄了些。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奖杯时,有些羞涩,是那种知性、文静的样子。获奖感言不长,却让人一下感受到了她语言的张力和韧劲。

“很高兴获得这个奖,也很惶恐,写作越久,就越会积累这些复杂情绪,但我不抗拒这种感受,我希望保持这种状态能够观察到更复杂的事物。”

这是一场新时代文学的双向奔赴。2024年10月26日晚,“遇见长江”长江文学周长江文学之夜暨首届长江华语文学榜颁奖典礼在宜昌举行。现场揭晓了“首届长江华语文学榜”,被誉为“新东北作家群”领军人物的90后青年作家杨知寒,上榜“新锐作家榜”,成为“首届长江华语文学榜”获奖者中最年轻的作家。

评委会对这位优秀的新锐作家没有吝啬赞赏,在授予她的颁奖词中写道:杨知寒以内敛、克制、凛冽的风格广受瞩目。在小说集《一团坚冰》《独钓》等作品中,她深度凝视命运冲突在平凡心灵上遗留的漫长撞击,写下当代人的心灵际遇与精神历险,对世道人情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和不凡的表现力,精微、冷峭、别有深情,显现了一位青年作家的可期未来。

的确如此,刚刚上榜“首届长江华语文学榜”的“新锐作家榜”,同年11月,她又凭借《黄昏后》获得了2024花地文学榜“年度新锐文学”奖。

杨知寒1994年出生于黑龙江省的齐齐哈尔市,因为从小就热爱阅读,让她具有了超越年龄的文学天赋,还在中学阶段,她就开始了网络小说写作,2018年,刊发于《上海文学》的短篇小说《黄桃罐头》,成为她从网络小说写作跨入纯文学创作领域的标志性作品。由此,杨知寒的文学创作也迎来了转折和蝶变,并在短篇小说和中篇小说创作中,呈现出爆发式态势,作品陆续在《人民文学》《当代》《花城》《长江文艺》等全国顶级文学期刊发表,文学才华迅速引起文坛关注和认可。2021年,获得萧红青年文学奖,2022年8月,凭借《水漫蓝桥》,获得人民文学新人奖,此后,她几乎每年都会获得几个全国性的文学奖项。

有评论家称,在东北女作家群体中,“90后”的杨知寒成为了继“60后”的迟子建、“70后”的金仁顺后,引领东北文学发展的新一代女性作家的代表。

名家访谈

在文学创作的道路上,保有锐气或者更为重要

记者:知寒您好!祝贺您上榜首届“长江华语文学榜”“新锐作家榜”。请分享一下您荣登榜单的感受。

杨知寒:阮老师您好。写作是孤军作战,需要来自外界的安慰和鼓励,同时也会发懵,不确认自己是否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但领取新锐奖,压力会小一些,新锐代表了年轻的一种态度,年轻又是个可被包容的状态,未必要做到完美。我想,在文学创作的道路上,保有锐气或者更为重要。

记者:人民文学新人奖是您文学创作道路上获得的第一个大奖,这个奖对于您来说,意义非同一般。当您得知获奖时,您的感受和心情如何?这个奖对您后来的创作起到了哪些激励和影响?

杨知寒:听到获得人民文学新人奖的消息,很高兴,当时还不太了解种种文学奖的信息,只知道领取一个新人奖,算是给我的鼓励。去领奖时,见到不少老师前辈,都是非常优秀的作家,就更激动了,也更深觉自己的渺小。这是一个我走出书斋的时刻,看到另外的世界,另外的也在孤军作战、然而与之同路的人,会有一种奇异的温暖。

记者: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文学创作的?您的文学启蒙源于什么?

杨知寒:我上学的时候喜欢写点东西,作为课业外的消遣,纾解情绪的方式。一直到成年后上大学,才隐约有了把写作当成职业,去尝试的想法。我的文学启蒙源于困惑和寂寞,困惑是我对许多事情的不甚了解,而想要了解,去进一步发现;寂寞是源于我对丰沛情感的需要,不同于孤单,孤单其实是稳定的一种心理状态,不希望它被打破。写作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两种情绪都未淡去,它们维持了我写作的原始动力。

记者:在您创作初期或者创作中,哪些作家或者哪些作品对您的影响最大?您从中得到了怎样的感触和领悟?

杨知寒:对我的创作影响很大的作品和作家挺多的,有些作品后来看得少了,但当时这些作家对我带来的影响,痕迹仍在。比较不出谁是影响最大的,只能说在不同的时期,添补了我不同的需要,比如高中时,我很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对他的几本书看得入迷。如果是现在,大概就不会起到那么丰沛的效果。因为当时你十分需要深邃而艰涩的阅读体验,来消解青年人甜品一样缠人的忧伤。

现在回过头来看,发现有些阅读体验是要在特定的时刻,才能够被激活,这很好玩,阅读是双向选择,更坐实它的自由。在阅读了一定数量的作品后,会变得对许多事件和情绪,包容多了,能理解更多的体验,即便自己未曾体验。

记者:您刚才说您的童年是在书籍的陪伴下度过的,《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伊索寓言》等童话书籍中的精彩故事、人物、情节依然留在记忆的深处,童话故事带来的阅读体验建立起了您与外部世界最初的联系,陪伴您度过少有人陪伴,却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请您分享一些读书的体会和收获。

杨知寒:我常常会想起童年时看那些童话书时的感受,会觉得儿时由童话来伴随自己度过,是件幸福的事情。现在都会很怀念那样单纯安静的时光,尤其是开始笨笨磕磕认字的时候。都说人生烦恼识字始,有些快乐也从此开始,毕竟人的经历和精力都是有限的,尤其是个孩子,能去到多远的地方呢?小的时候,我会以为自己真去过了辛伯达冒险的海岛,和阿拉丁成为了亲密伙伴,安徒生每晚坐在我的床边给我念书,我们一同为小美人鱼的不幸经历落泪,祝愿她的故事,可以有另外的结局。

作为创作者,要保持追踪它们的眼力,追随它们的耐力

记者:《一团坚冰》是您的第一部小说集,作品以东北为背景,描写了社会变革时期的社会矛盾、困境和普通人的生存故事。其中的人物大多面临着各种人际关系的挑战和内心的挣扎,例如,《连环收缴》讲述了一个女性在家庭和社会的双重压迫下的悲剧,《虎坟》描写了人与动物同病相怜的凄惶。这部作品集还获得了宝珀理想国文学奖。小说中的这些生活离您的实际生活是远还是近?是否有生活的原型?

杨知寒:应该在远近之间吧。如果阅历丰富,素材取之不尽。能找到那些发生在身边的,生活中有所触动的原型,是写作者的幸运,但你不能始终依赖这个。有时听到说,要开拓自己触角抵达的范围,听起来费工夫,也的确需要多做功课,但我想最简单也最实在的,其实是一通百通,是将心比心。生而为人,天才和残缺都属少数,都是普通人,人去理解人,不是难以实现的愿望。大部分故事有原型人物,但生活里的他们,和小说里的他们,有时完全像两个人。

小说创作不是对现实的原样复现,情节会有设计和变形,就是原型人物和你记忆里的样子,也有很大不同。只能说一开始的感受会从生活本身得来,但在写作中感受是一再分化的,从起初的只对一个问题感兴趣,变成了对无数没有设想它会出现的问题,产生了追问的兴趣。就像问题具有自我繁殖能力,情绪也有,从小说第一个字开始,它们很难再处于你的掌控之下。作为创作者,要保持追踪它们的眼力,追随它们的耐力。

记者:2024年11月5日,2024花地文学榜年度得主揭晓,您的小说集《黄昏后》获年度新锐文学奖。在这部小说集里,描写了10个发生在东北小城的故事,您以细腻的笔触塑造了一些生活在低层的女性形象,通过她们的生存状态的描写,揭示了在时代浪潮下女性命运的悲喜,隐藏于人性深处的善恶。但这部小说集中的故事,和《一团坚冰》中的有些许不同,就是文字有了一丝丝的温暖色彩,您是如何捕捉到这些女性日常的生活细节,并激发您的创作灵感的?文字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不经意的变化?

杨知寒:日常的生活细节,可以反映一些隐秘的内容,这些内容是对人物性格的丰富。观察很重要,翔实准确的观察比逻辑缜密的设计,更重要。比如我写过一个短篇《三手夏利》,讲老年人的婚恋故事,写作这个短篇的时候,我挖掘自己过往所有对老年女性的观察库,搜寻可靠的细节。年老之事带着哀伤,这种哀伤不必大写特写,人人都要经历,都要有着一个不断失去的时期。或者说,生活中容易被人忽视的个体是我写作上的一种关注,格外关注他们的心灵。如果在写作中,能减少对自我的过分关注,也许就会在处理一些与实际中不熟悉的素材细节时,更贴近客观。老人家喜欢和孩子说话,我经常在小区里看到一个老人带一个小孩,仿佛他们是天生的搭档,年龄决定着其中一个有话要说,没人愿听,而另一个也有话要说,没人有耐心听。他们可以漫无边际说上一天,所说的没一件要紧事,但对他们很要紧,因为他们需要陪伴。

至于发生变化,我想自己岁数到了吧(笑)?会有年龄的原因在,更多的是心性在发生一种微妙的转折,未必确实成为一种变化,只是一种动荡。这种动荡,写作里常会有,具体还是要结合文本,结合每一次的特定写作。对于女性的心理,也许我会有更真实直观的觉察,她们在一些细微时刻的不同反应,经常构成我写作一篇小说的诱因。

枯燥锻炼人的心性,更能体谅别人的感受和境遇

记者:您最初是以网络写作为主,后来才转向于纯文学的创作。网络写作有其发表便利等优势,况且您已经在网络读者中积累了一定的知名度,为什么又转向于相对来说更艰难的纯文学创作?网络写作对您进行纯文学创作有什么影响没有?

杨知寒:其实在网络上没什么知名度的,对于网络文学,我在写作状态和风格上不是特别适应。可能我写得还不太像网络小说,严肃不够严肃,通俗不够通俗,有一阵自己会想,是不是浪费了一些时间?后来想法转变,两年的网络写作,不是浪费,或是准备的一种。两年的摸索,让我明白什么是自己想要的状态,不止写作,还有生活中想要的状态。合该如此,枯燥锻炼人的心性,更能体谅别人的感受和境遇,这给我帮助很多。

记者:人们常说,一个作家需要有丰富的生活阅历或生活积累,您的作品都是以东北为背景的现实题材,反映的也都是现实环境下普通人的生存百般状貌,但要真正写好这些人物,需要作者有足够的生活素材和社会阅历,您在创作时,是如何体验小说中的故事或者人物经历的?是如何跟小说中的那些人物建立起内心密切勾连的?

杨知寒:相比于自己说话,我喜欢听人说话,喜欢大家都不说话时自做自的事情,可以观察到语言外的其他表达。有时是身体表达,有时是情绪传递,会觉得那些时候更相近真实。不是所有人都擅长表达、信任表达,他们表达自我的方式可能是通过种种不为人注意的细节。细节能够帮助小说活分起来,帮助我们了解一个与自身联系微弱的人。如何跟你笔下的那些人物建立起内心密切联系,所需要的是一些耐心和专注。

即便是不同的背景,不同的身份,人与人之间的感受差异,不会太相左。我这样相信,所谓感同身受,如果真的抵达了身受,感同是能够得到的体验。每个人的素材获取总是有限的,早晚要面对一些不太熟悉的领域,这种时候我没有太好的办法,除了模拟身受,用各种法子说服自己信,你是这个人,你在体验类似的旅程。你的感受如果可能成为真实,那么或许可以得到一篇,让人信任的小说。真诚是一切良好交流的基础。

记者:您曾说创作之余的娱乐是打游戏,您平时会有时间打游戏吗?打游戏是您创作中的一种放松,还是在其中可以获取创作的灵感?或者能让您度过创作中遇到的难关?您是如何处理阅读、打游戏、创作之间的关系的?

杨知寒:打游戏是我单纯的娱乐。但如果说在游戏过程中没有激发任何的文学感受,也不准确。现在的游戏不能以过去的眼光来看,很多是细腻的故事,拟真的体验,这种体验和阅读、创作,有共同处。即你在走入另外一段,与本来生活相去甚远的人生。十分珍惜这样的娱乐时光。至于时间分配上,我比较随性,没有受到多少限制,要看当天的状态。我不是职业选手,只是一个热爱游戏的手残玩家。

记者:2024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独钓》,是继您的《一团坚冰》摘得宝珀理想国文学奖首奖后最新推出的一部中短篇小说集。集子里的作品仍然以东北为背景,描写了一众荒诞不经、笑中带泪的小人物形象,创作风格延续了您冷冽犀利、幽默细腻的特点。您今后的创作还会继续关注东北吗?您现在已经在杭州生活多年了,您的这种地域性创作会不会转向?

杨知寒:我已在南方度过了不算短的时光。我的性格是在南方成熟,或者不能说成熟,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但还是想到东北的时候,内心更容易被触动,也更容易产生表达欲。在写作上,我挺满足于和家乡存在的这段物理上,两千多公里的距离感。它实现了我想实现的作者态度,太近对我来说反正,人也好,事也好,一定会受到影响,产生偏移。现在每年回家,观感有变化,但已经不大。我觉得在哪儿生活不是我很关注的写作点,而是人心理环境上的区分。在南方的东北人,怎么生活也很有的可写。

以东北为背景的小说会继续写,因为还是有感受。东北在变,你也在变,看同一件事会转变不同的角度。南方也写一些了,在小说里想不渗透也难。您说的“转向”这种,会有一些想法,但也许不会当作一种特定的要求,给自己定下方向。

心境放松了,写的文字才不受局限

记者:许多评论家评论您的作品“冷峻、犀利、内敛、深沉”,读您的一些作品,也确实有很强的这种感受。您如何看待这种评价?您的这种风格是怎么形成的?在今后的创作中,这种风格会不会有所改变或者突破?

杨知寒:也许性格已经稳定了,所以写出来的东西,不知道还会不会有风格上的变化。倒是总想尝试一些没做过的事,在文字里它可以被实现,哪怕性格风格固定在那儿,成长还会继续,而且我对生活的兴趣还在开拓,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写点儿不一样的,是很期待。

记者:著名作家迟子建对您的创作才华给予了高度肯定,称您的作品能够呈现现实的本来面目,原生态的观察视角能够撇去生活的杂色,直面难题和社会问题等,在新东北文学中独树一帜。对于一个青年作家来说,这样的评价无疑是最高的赞赏,请您分享一下面对如此高的评论的感受。

杨知寒:感到在开心之余,会有惶恐,有恐惧自己做不好的压力,此外是感动。对于得到的种种善意,在自我怀疑的时刻,会成为无形的暗示,像一只手在你肩上拍了拍,什么也不说,只是让你相信,自己仍被期待。对于这些善意的期待,能够做的,是在写作上保持专注,尽力不去辜负,写得更好一点儿。

记者:近年来,您的作品几乎每年都有获奖,获奖是对您创作及作品的充分肯定和激励,但同时也会带来一些新的挑战和压力,您会如何面对这种挑战和压力?接下来有什么创作计划?

杨知寒:挑战和压力是有的,没什么好的办法,如果总是执着于此,就很难再往下做事。对于压力,我会找些其他的方式来调节,写不下去的时候多去看点儿其他的东西,或者保持对生活本身的热爱,心境放松了,写的文字才不受局限。

对于接下来的创作,我没有具体的计划,散漫惯了,以前怎么写作和生活,以后大概率也没有转变,除非是非常大的变故。那我还是希望,它别发生在身上。我最想表达的,无外乎人情,无外乎一个渺小个体,对世界渺小的关照和参与,仅此而已。我对生活有更大的野心,不是成为什么人,是能不成为什么人,能始终不成为什么人。写作是我保持自己的绝好方式。安静一点,真诚一点,相信一点,坚持一点。我对自己期许的四大美德,就这么多,也是很多很多了。

记者:宜昌之行,这座山水之城给您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据了解,在宜昌,也有许多喜欢您作品的读者,请把您最想说的话分享给宜昌的读者朋友。

杨知寒:这是我第一次来宜昌,晚上一个人在街上走走,迅速喜欢上了这座城市的气质,安静而有烟火气,有水的气息。感谢所有读者朋友们,希望以后有再来宜昌的机会,和大家多作交流。此外祝愿大家生活顺心,生活里或有不得不经历的烦恼和困顿,文学可以提供一个暂时的庇护所。虽然暂时,也很管用,暂时地把心打开,天地会是新的。谢谢大家,谢谢阮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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